陆天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拖欠达半年之久的教师退休金全部发放到位，他赢得了一片叫好声。有人送了他一个雅称——陆青天。
听到人们这样称呼自己，陆天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心情沉重，惭愧不已。
燕京组织部的人，在中部省委组织部和衡岳市市委组织部的陪同下，要来山南县。
一大早，陆天明便和汪浩驱车赶到了山南县与衡岳县的交界处。他们将在这里迎接领导的到来。
山南县与衡岳市之间，还隔着一个衡岳县。
衡岳县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它是六十年代从另外一个大县里分离出来的县。全县的区域，恰好将衡岳市包围。
衡岳市所辖七县，任何一个县想要到达衡岳市，都必经衡岳县地界。
山南县与衡岳县的交界处，竖着一块不太显眼的标牌。
跨过去一步，就是衡岳县。
山南县来了十几辆车。县委常委基本都来了。
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秦长青将亲自驾车开道。
昨天，县委办就接到通知，上级领导将在上午九点左右到达山南县。
交警大队早就给车队准备了停车的地方。县公安局安排了警力维持现场秩序。
陆天明的车和汪浩的车前后脚到达。
但汪浩并未下车。
陆天明下车走了几步，看见秦长青正襟危坐在警车的驾驶位上，便开玩笑说道：“秦局，你亲自驾驶开道车，这规格有点高了啊。”
秦长青压低声道：“陆县长，我要确保不出任何安全事故啊。”
陆天明便笑，说道：“哪有什么安全事故？不会那么巧的。”
秦长青嘿嘿地笑，道：“燕京领导下来，省委领导，市委领导陪同，这要是有点差池，我这顶帽子就别想戴了。”
陆天明笑道：“秦局是怕丢了帽子啊。”
虽然这是一句玩笑话，却还是让秦长青涨红了脸。
秦长青在山南的社会地位，不亚于任何一位县委县政府领导。他不但是县委政法委书记，还兼任着县公安局长。
县委政法委书记位列县委常委。公安局长虽然进不去常委班子，却是常委之外，手里握有最大实权的人物。
但是，秦长青很低调。他低调得常常让人忘记他的常委身份。
与秦长青开了几句玩笑，陆天明便往汪浩的车边走去。
来迎接领导的所有人都下了车，唯独汪浩坐在车里没动。
陆天明一过去，汪浩的车窗玻璃便放了下来。
“时间还早。”汪浩看一下手腕上的手表说道：“进来坐坐？”
陆天明道：“算了。我坐久了，腰痛。我还是站着舒服一点。”
汪浩笑了一下，骂了一句，“犯贱。”
来迎接领导的人，都是汪浩事先指定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来迎接领导的。
陆天明注意了一下，发现肖科居然没出现。
“肖县长不来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汪浩道：“他另有任务。我就没让他过来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这种事，肖县长一般都比人积极。汪书记，你还记得你来山南的时候，谁迎接的吗？”
汪浩哼了一声，“没有你。”
“我啊。”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想来啊，但那时候我哪有资格来啊。”
正说着，县委办主任吴朝山匆匆过来道：“汪书记，陆县长，刚接到通知，领导的车队已经出发了。”
汪浩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才出发？这都什么时候了？”
陆天明道：“不急。领导事多，或许一点事耽搁了。既然是刚出发，估计到达这里，还需要一个小时。”
听说还有一个小时领导才到，本来紧张的空气便变得松弛了下来。
汪浩也下了车。
他一下车，其他等待迎接领导的人便围了过来。
县委组织部长饶平比谁都兴奋。这次燕京、省委、市委来的领导，都是组织部门的人。这等于是他娘家来人。
组织部门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承担着选拔和考察干部的重任。但凡在组织部门身兼重任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饶平是老组织干部了。他从参加工作开始，便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
有人说，山南县所有干部的选拔与考察，都经过饶平的手。他在干部当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饶平快步过来，小声对汪浩说道：“汪书记，外面太热，你先回车里休息。等领导快到的时候，我再来通知您。”
汪浩道：“不用。在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
饶平讨了一个没趣，只好讪笑着退到一边去。
汪浩双手叉腰，遥望着巍峨的群山，感叹道：“江山如此多娇啊。这青山绿水，就是财富啊。”
陆天明道：“是啊，江山多娇。”
汪浩转过头来问他道：“天明啊，你认为我们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才算是正确的路？”
陆天明闻言，心头不禁一跳。
汪浩这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
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是他陆天明能说的吗？哪怕是建议，也不能说出口啊。
汪浩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他确实想要从陆天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汪书记，我这个人你是清楚的，没有太多抱负，也没有太高的志向。我就是想，只要是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的路，就是一条好路。”
汪浩摇了摇头道：“天明，境界低了啊。这道路千万条，不是老百姓安居乐业就是一条好路。我想啊，我们要走的，是一条通往人类社会最高社会形态的路。是一条共产主义的道路。”
陆天明连忙说道：“汪书记你说得对。我们只要努力，一定会实现你说的这条路。”
汪浩消息灵通，他已经掌握到了燕京组织部这次来山南的秘密。
尽管燕京组织部事先下来过通知，告知这次考察是对空降地方干部例行的考察，但汪浩清楚，通知的背后，隐藏着更多秘密。
而且，他还知道，燕京除了来山南考察，同期也安排了人去温玉所在的正鼎县考察。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是燕京开启了对未来干部任用的考察。
突然，一阵警报声传来。
汪浩狐疑道：“这么快吗？”
警报声由远而近，一辆响着警报的车疾驰而来。
随着车子越来越近，大家发现响着警报的车，并不是警车。而是一辆很少见的豪车。
这辆车车速一直没减，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一样，大有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
车到交界处，车里的人显然发现了路边等待的一群人。车速便瞬间慢了下来。
但是，依然没有停车的意思。
而且，在这辆车之后，并没有看到其他车队。
车过迎接队伍的时候，车窗玻璃放了下来，露出来一张干瘦的脸。
他往车窗外看了看，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讶异的神色。
很快，车速便提了起来，驶了过去。但是，警报声没再响了。
这让一群人都迷惑了起来。
这是一辆什么车？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很显然，他并不是汪浩他们要迎接的人。
汪浩铁青着脸，问了一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