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无憾
凤浅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一点丹药而已，又不费事。你是我的夫君，你喝的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夜子秦牵着她走到床边，把她按到床上盖好被子，温润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好好睡一觉，那个苏小公子我帮你照看着，等你醒来，我们再离开。”
凤浅云点头，而后还听话的合上双眼。
夜子秦温柔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起身行至桌边，随手便在桌上放了一个点燃了的香炉，安神的香气从香炉中升起，很快便充斥了整间屋子。
凤浅云嗅着这淡淡的安神香，步入了深眠。
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缓，夜子秦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
次日。
凤浅云缓缓睁眼，房中安神香的味道已然散尽。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从床上下来，看着自己枕边放着的一套叠放整齐的丹红色衣裙，唇角微微勾起。
拿着衣裙去屏风后换好便出了房门，询问了夜子秦的去向后也快步赶了过去。
苏玉房中。
苏玉一早便清醒了过来，他的状态极好，面上虽然还透着两分病气，却也有了血色。
他半倚在靠背上，苍兰坐在床边同他说着他陷入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风隐殇曾经的经历。
夜子秦坐在桌边看书，同两人有着些许距离，但凭借着他的耳力，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他们提到风隐殇，一直到苍兰说完，他手中的书都没能翻至下一页。
只是他在意的，并不是风隐殇所遭受的悲剧和指责，他在意的，是苍兰提到的风隐殇对云儿的质疑。
不管怎么说，风隐殇是云儿血缘关系上的堂哥，是云儿的至亲之人，从前从未有人质疑过云儿配不配这个凤主的身份，但他却是知道的，他的云儿对她的亲人是有愧的，对凤家是有愧的，从前云儿是不知，可在她知道一切之后，她便一直将当年记在心里，尤其是在回到凤家，同凤天华兄弟俩相认之后。
凤家的一切大事她都亲力亲为，从最初的伍家，到后来的两系旁支，甚至是四方神阵的封印和最后与血魔邪羽的那一场大战，云儿不惜用生命换回整个人世间的安宁。
虽说四方兽主本就有着守护这世间的职责，但他们四人之中，唯有云儿是最为拼命的那个。
云儿所为不仅是因为她的母亲，更是因为她想拼尽一切履行好一位凤主的职责，因为她想要弥补曾经她所缺席的那二十八年。
可她拼尽了一切，得来最后第一个对她提出质疑的人，却是她的至亲。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云儿的心里有多难受。
“吱呀——”
推门声响起，凤浅云从门外走了进来，夜子秦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她走去，一把便将人给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刚进来就被抱住的凤浅云有些懵逼。
额……怎么了这是？有没有人来告诉一下她发生什么，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子秦就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了？”她略带迟疑地开口。
“没事。”夜子秦的声音隐隐带着些哽咽，却是被他隐藏的极好，“就是想抱抱云儿。”
“嗯……”凤浅云没有察觉，但能感觉到男人此时的心情并不太好，如果抱着自己能让他好一些的话，那就由他抱吧。原本虚浮在半空的手回抱住他，“那就抱吧，想抱多久都行。”
听到声音刚走出来的苍兰又默默退回到了床边。
嗯，还是当自己不存在好了。
两人抱了许久才分开，凤浅云也是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没那么烫后才行至床边。
“感觉如何？”她看向苏玉问道。
苏玉点点头：“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凤浅云放下心来，“有想过之后要做什么吗？”
苏玉沉吟片刻，才开口：“大概……会先回家吧，十年了，也不知道爹娘如今是何模样，这十年，他们一定很担心我吧……至于回去之后，帮着爹爹打理家里的产业，他日后也总算能够歇一歇了。”
他这么说着，眼中隐隐有了泪光，面上却是带着笑容。
“嗯，这样就很好。”凤浅云点头，“这几日好好喝药，但再好些，你就可以回家了。”
“对，我可以回家了。”苏玉扬起头，还带着泪光的眼中满是星光。
凤浅云和夜子秦又去看了其他人，确定了最终决定去往下界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后，便去找了灼华，将名单交给她，让她依照名单上的安排人去通知。
……
又在离火宫住了几日，等这些人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在离火宫中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布下了通往下界的阵法，让他们一个个排着队通过阵法。
而后在离火宫宫门处目送着其他人离开，还有几个决定留在离火宫成为离火宫弟子的灼华也全都收留了下来。
“主上！不好了，苏小公子出事了！”一名弟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还没到近前，几人就听见了他的话。
凤浅云的整个人一僵，下一秒已经调动神力瞬移到了苏玉的房间，夜子秦和灼华也赶忙赶了过去。
就见之前已经恢复了些许活力，甚至前日还下床在院中活动的小少年此时又一次躺在了床榻之上，面上的气色全无，如同一具没有丝毫生气的尸体，唯一的区别便是他那双好看的眉眼还在看着窗外的天空。
老者坐在床边把着脉，面上的神情比之更显凝重。
凤浅云快步行至床前，看向老者问道，语气很是焦急：“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都已经好了吗？”
老者的手指从苏玉的腕上拿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主上，小公子体内的生机尽散，老夫已无力回天。”
“生机尽散？”凤浅云重复着这四个字，“怎会如此？”
老者看了后赶来的夜子秦和灼华两人一眼，声音也有些沉重：“先前主上用龙蜕珠中的生机勉强才能吊着小公子的命，也因此老夫并未能察觉到小公子的身体其实已经无法再留住生机。之前主上的丹药修补好了小公子的经脉，生机的流逝便也减缓了许多，故而这几日便也没有再用龙蜕珠给小公子补充生机，谁料……”
“那就继续用，一直用他的身体能够留住生机为止！”
“可……”老者闻言却是迟疑。
“怎么，是龙蜕珠不够？我给你就是，若是当真用完了……”凤浅云扭头看向身后的夜子秦，见他点头了才继续道，“还有龙渊。”
“没用的，主上。”老者却是否定了她的话，“龙蜕珠中的生机属于神族，小公子不过一阶凡躯，且本就虚弱，神族的生机过于强盛，少时尚可，可若是时日长了，虚不受补，只会使小公子的情况更恶化。”
听着这话，凤浅云身侧的手一点点地攥紧，却被一只比自己温暖的手牵住，挡住了即将扎入肉中的指甲。
“主上……”苏玉虚弱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唤回了凤浅云的意识。
他的目光没有再看着窗外，而是转移到了凤浅云的身上，他的嘴角带着笑容，明明已经虚弱到难以出声，却还是用全身的力气开口：“主上不必为我费心，能够离开那里，虽然没有没能回家，但能够死在阳光下……苏玉此生……无憾……”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彻底被黑暗覆盖……
苍白的双唇微微动着，无声地说出了苏玉这一生最后的四个字：
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