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身在卫所之中,不太方便说话,江珣只记在了心里,未曾过多询问。
陈克见场面有些冷了,轻声问道:“江同知,可要本指挥使多派些人手帮忙追寻邓、方两人?”
“衙门里的衙役已经去追了,卫所里的士兵大多与二人有交情,去了反而碍于情面,不好较真。”
江珣应了一声,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宋提刑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此时已经跟陈克闲聊起来,问了卫所里的诸多问题。
宋砚之本就善谈,所以很快就能跟宋提刑,陈克两人谈到一块去。
唯独江珣,只是闭目思索着案子,并未与三人多作交流。
等了半天之后,正当几人有些不耐烦时,外边传来了动静。
“各位大人!”宁非池进来,对着几人拱手道,“人抓回来了。”
江珣立即起身,走出了大厅,看到了操场上远远走来好几个人。
只见余望亭与郝猛等人,擒拿着三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其中邓千户、方百户身上的服饰,江珣一眼就认了出来,但第三个人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他还真就没认出来是什么人。
直到他们走到近前,江珣这才看清,第三个人竟是寻觅不得的霍知音。
余望亭得意洋洋地看向江珣,只差鼻孔朝天了。
他将霍知音往前一推:“当时跟着那两个家伙,没想到他们跑到一处破落的庄园里,让我瞧见了这老小子也躲在里头。我就一并给你抓回来了,不用谢我!”
江珣冷笑一声:“就你一人,能够擒拿得住他们?”
余望亭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远处:“就是我一人擒拿下的,不信,你问郝叔他们。”
郝猛冲着江珣微微颔首:“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的确只有他一人。不过,里头还有两个被杀死的黑衣人,应该是当初去衙门里劫杀古璔的一伙。”
江珣看了邓大龙和方小鱼一眼,又瞥了瞥一脸心虚的余望亭,没再去戳穿他的谎言。
凭他的功夫,想要以一敌四,恐怕不太可能,应该是有帮手,只不过余望亭不说,江珣也就没再追查下去,而是把霍知音带进了大厅之中。
霍知音进了大厅后,看到端坐在上方的陈克和宋提刑,脸色沉了下来。
“霍同知,你当年把本官耍得团团转,可真是小看你了。”宋提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
霍知音挺起了胸膛,目光平静地与宋提刑对视:“宋提刑谬赞了,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不知霍同知当年听的是谁的命?”宋提刑眸光犀利了很多。
霍知音笑了笑,而后望向了宋砚之:“如果我说,我奉的是首辅大人的命令,各位可会相信?”
宋砚之眸光一冷:“你可有证据?”
“有证据的话呢?”霍知音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宋提刑冷喝一声:“行了,霍知音,你就不要在这里逗弄我等了。说吧,当年的事情,到底是谁指使的,你都了解了多少,钱粮最终去了何处?”
霍知音沉默不语。
宋砚之见状,上前替他解开了绳子,轻声道:“事到如今,霍老大人就不要负隅顽抗了,对霍家没什么好处。”
霍知音冷哼了一声,知晓自己的子侄被俘虏了,也未见有所惊慌,而是走向了江珣坐过的椅子,坦坦荡荡地坐了下来。
陈克立即让人给江珣再备一张椅子,就坐在宋砚之下手边。
“我就一个条件,放我家儿孙一条活路。”霍知音抿了口茶水,斜眼睨了江珣一下。
宋提刑沉声说道:“若是查明此案与你家子孙无关,我等自不会为难他们……”
“我要他说!”霍知音抬手指了指江珣,语气无比地坚定。
此时此刻的他,一改往日里那要死不活的龙钟老态,气势十分强硬。
“对事不对人,涉嫌者罚,无辜者赦,霍家子孙若无牵连,只没收家业,不做多余惩处。”
江珣神色肃穆,语气冰冷地念了一句。
霍知音深吸了一口气:“好,江珣,我信你一回。”
他说着,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说吧,想问些什么?”
江珣沉吟了一阵,缓缓开口:“谁是主使?”
“安国公!”霍知音毫不犹豫地回答。
“钱粮去了何处?”江珣对这个答案没有意外,只是眉头皱得更深,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西南的戍边军营。”霍知音眼眸微沉。
宋提刑和宋砚之都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了。
“军营?为何是军营?”宋提刑率先询问道。
霍知音瞟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陈克摸着下巴:“我记得,当初西南的戍边军营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死了不少人。对了,好像就是安国公的儿子镇南将军在任的时候发生的。”
“你是指,苗人部落袭击西南戍边军营的事?”宋提醒回想起来,而后猛然怔住,望向了霍知音,“戍边军营的粮仓,被苗人烧毁了?”
霍知音沉默了片刻,而后轻轻颔首。
宋砚之震惊中轻轻念出:“八年前,苗人觊觎我朝领土,夜间偷袭,致使我军受伤数名。镇南将军领兵怒而出击,斩杀苗人万余人,遂苗人隐匿深山,不敢再祸乱我朝边境。”
“万余人里,有一半是我军将士。”霍知音轻声呢喃道,“都是镇南将军轻敌所致,那些银子,就是用来打点关系,封锁消息和发放抚恤金的。”
“安国公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宋提刑怒斥一声。
私下篡改战报,简直就是欺君大罪,由不得他不生气。
“可有证据?”江珣轻声问道,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他不能完全信赖霍知音。
“有,但是你们敢看吗?”霍知音挑衅般看了看宋提刑。
宋提刑微微一顿,一旦看了证据,那他们就必须与安国公拼个你死我活,再无退路可言。
“军中还有一些要务,本指挥使就不奉陪了,几位请便。”陈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根本就不敢再继续坐下去。
宋砚之想了想,跟着站了起来:“此案,本官亦需要与首辅大人商议一二,再作决定。按察使大人,不知可否等待几日?”
宋提刑抚了抚胡须:“本官亦要与江尚书斟酌一二,霍知音,你且随本官回衙门,等……。”
“拿来!”江珣坚定如铁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目光笔直地望向霍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