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谢行城回过头看他:“死了?”
周刻晏踢他:“赶紧说!”
“知道了知道了,”谢行城不满地踢开他脚,“把你脚收回去!小心我告状啊!”
奄奄一息的秦无月问:“什么情况?”
“……”沈梨舟摇摇头,“不知道啊。”
沈梨舟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宋京祈,大少爷无辜看着她:“……看我干嘛。”
她好奇地看向周刻晏,只见刚刚还随便乱躺的周刻晏瞬间躺得笔直了,带着几分疲惫的虚弱的脸,有些期待盯着病房的门口。
谢行城嘲笑:“瞧你那点出息。”
“闭嘴,”周刻晏说,“给我水。”
谢行城费解:“你拿水干什么?”
过了一阵,门外传来轮椅转动声音,还没看到人就听到笑声:“小晏你还好吗?”
沈梨舟一愣:“叫谁?”
宋京祈:“周刻晏。”
接着,一个佣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出现在门前,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长得很漂亮,却看着虚弱,眉眼间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面相清冷,带着温和明媚的笑。
她目光带笑,有礼貌地从屋里的人扫过,轻笑:“听说你们吃菌子中毒了啊?”
“絮姐,”谢行城嗷叫了一声,“头疼死了, 上吐下泻的,阿晏情况最严重了!!”
顾江絮皱眉看向周刻晏。
“……没事,”周刻晏勾了勾嘴角,苦笑了一下,气若游丝,“不用担心我。”
“怎么没事了?”顾江絮眉头皱得更深,“你从小胃就脆弱,这次还吃菌子中毒了,没把你折腾坏了吧,这脸上都是汗!”
“啊?”秦无月瞪大眼睛,看周刻晏苍白的脸上多出的“汗水”,转过头小声,“他绝对是偷偷抹上去的,刚刚根本没有!!”
沈梨舟:“……”
她看过去,发现周刻的晏脸上不止有汗水,甚至他眼眶里,还有一些浮现的水雾!
“……是有点头疼,”周刻晏扯了扯嘴角,苦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结果越擦,汗就越多,“不想让江絮你担心我。”
“叫什么名字,”顾江絮推着轮椅过去,无奈笑笑,“没大没小的,叫姐啊。”
“……”周刻晏紧绷着苍白的脸,虚弱看向她,“你手上拿的什么,给我的吗?”
“一点吃的,”顾江絮提着手中的袋子晃了晃,笑着放到他床边,“好好休养啊,下次吃菌子注意点,严重点人就要没了。”
“你们呢,怎么样了,”顾江絮看向其他几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医生怎么说?”
“都差不多,差不多!”秦无月笑着点点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周刻晏最严重,最严重!你看那脸上都是汗!”
周刻晏见她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瞬间抽了一口气,痛苦道:“江絮,我头疼。”
“不是输液了吗?”顾江絮无奈看回他的脸上,“慢慢来,一会也见不了效果。”
她转头吩咐身后的佣人:“去,帮二少爷把毛巾弄湿了,帮他敷头上,他每次就这样,跟以前一样,发烧还是头疼,就喜欢让人弄湿毛巾给他敷额头,还挺有效果。”
佣人点点头:“好的,小姐。”
当佣人拿着湿毛巾回来时,周刻晏欲言又止,只能看着佣人帮他敷上,佣人注意到二少爷皱起来的眉头:“怎,怎么了?”
“没事,”周刻晏抿嘴唇,看向轮椅上的人,“怎么过来医院了,腿不舒服吗?”
“过来复检,希望能快点好起来,”顾江絮手落在腿上捏了捏,眼里有一丝苦涩闪过,很快又抬起头笑,“你哥要回来了。”
周刻晏僵住。
病房里的空气安静了下来,谁也没说话,过了半晌,周刻晏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他扯了扯嘴角笑:“……很开心吗?”
“……嗯,”顾江絮点点头,那张苍白病弱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又落落大方笑起来,“有一段时间不见他了。”
“……”周刻晏喉咙哽住,五指瞬间攥紧了被单,说得很艰难,“你们会订婚?”
“……”顾江絮笑了笑,垂着目光,摸摸轮椅上的腿,“希望我腿快点好起来。”
顾江絮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后,跟他们闲聊了几句后,有事离开了,临走之前,她又像个姐姐似的朝着周刻晏笑道:“小晏你好好躺着休息啊,没好之前不许擅自出院。”
“……”周刻晏闭上了眼。
病房里安静下来,秦无月瞅着那惨白着脸埋在枕头上一声不吭的周刻晏,小声道:“周刻晏趴在那里,好像死掉了一样。”
宋京祈:“快戳戳还会动吗?”
离周刻晏最近的谢行城伸出脚,踢了踢那一动不动的人:“说话啊,你还好吗?”
周刻晏被踢几下都不吭声,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我看到了加州的日落。”
众人:“……”
周刻晏低喃:“……她拉着我玩滑板。”
“唉,”秦无月磕着瓜子,叹一口气,“我们现在离加州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明明,”周刻晏像陷入自己世界里,自言自语,“明明是我先遇到她……”
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不再吭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谢行城用唇形问:“怎么办啊?”
宋京祈耸了耸肩:“不知道。”
沈梨舟这回现场观看后,终于反应过来之前自己没吃清楚瓜了——顾江絮,北城珠宝家的小女儿,顾家跟周家一直有一段口头婚姻,那就是顾江絮跟周刻晏大哥周刻铭。
顾江絮之前在加州生活,后来发生车祸,双腿受伤了,周家人高傲惯了,自然是不愿意接受一个双腿“残疾”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起来的儿媳妇进门,但一方面,周家人又在乎名声,顶着外界议论声自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取消掉这门还没有成型的婚约。
更何况,顾江絮喜欢周刻铭。
而周刻晏对顾江絮似乎又是.……
沈梨舟目光垂向宋京祈,接受到她视线大少爷跟她小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单恋,”宋京祈耳语似的,在她耳边亲两口才告诉她,“别人只把他当弟弟。”
沈梨舟:“……”
那是有点惨。
“他都趴在那里要死要活了,”秦无月忍不住插话,“结果你俩还卿卿我我呢!”
“……”沈梨舟红着脸推开了宋京祈。
“他这情况不是别人安慰就有用的,”宋京祈说,“能趴在那里还有气就好了。”
沈梨舟:“……”
怎么说话的!
不过现在周刻晏也没有心情反驳他。
“哎,”谢行城对着那不吭声的人说,“要不给你点瓶酒,让你喝酒解解闷吧?”
“啧,”宋京祈目光落在谢行城身上,“我看你是嫌他碍眼,想把他送走了吧?”
谢行城:“要送也是先送你!!”
“周刻晏,你说句话啊!”秦无月不放过吃瓜机会,“顾江絮真的喜欢你哥吗?”
“……”沈梨舟拉她,“够了够了。”
人没死成,也快被你们伤死了!
“不是还没订婚吗?”秦无月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努努力说不定还有用!”
沈梨舟:“……”
见周刻晏趴着不理人,秦无月只好转头,看向谢行城又看宋京祈:“那周刻晏他哥呢,他哥是怎么想的,喜欢顾江絮吗?”
“……”沈梨舟无奈地撑着脸笑,“第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在别人身边吃瓜的。”
“铭哥他……”谢行城顿了顿,悄悄看一眼周刻晏小声说,“不知道怎么想的。”
周刻晏估计被他们几个烦够了,一把拉过被子,盖过头:“别吵了,我睡觉了。”
瓜主都睡着了,其他几个还病怏怏的人也没那么多精力再追问,开始无精打采的。
宋京祈问她:“要不要一起睡?”
“不要,” 沈梨舟坐在床边,“你快闭上眼睛了,等再醒过来时,医生还要检查。”
下午醒过来时,这几个人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不过医生暂时没让他们出院,需要他们住院一晚上观察,以防再出什么意外。
“再不出院,身上都臭了。”偶像包袱挺重的大少爷揪着衣服闻了闻,有点别扭看旁边的沈梨舟,已经不好意思跟她贴近了。
“……”沈梨舟想笑,“你香得很。”
周刻晏醒来后,病怏怏的,沉默寡言,独自坐在走廊外发呆,盯着渐渐沉的日落。
沈梨舟问其他人:“他还好吗?”
“幻视加州日落了。”秦无月小声说,她刚刚拉着谢行城吃瓜了,偷偷告诉她,“他跟顾江絮在加州认识,一开始还都不认识,是顾江絮把受伤的他捡回家照顾了,异国他乡,久而久之的相处,周刻晏就……”
“陷进去了,”秦无月说,“后来得知她有个口头上的未婚夫,最后神奇地发现,哎哟我去,这人未来可能成为自己的嫂子!”
沈梨舟:“……”
太阳落下时,周刻晏拨打了个电话,听筒传来顾江絮的声音,宛若在加州时无数个平常的傍晚:“吃得惯医院里的东西吗?”
“……吃不惯,”周刻晏闭上眼睛,沙哑道,“我头疼,难受,感觉快死掉了。”
顾江絮一怔:“这么严重?”
周刻晏垂着眼:“你现在有空吗?”
“有啊,”顾江絮笑道,“等会啊,我让阿姨饭菜打包好了,一会给你们送过去。”
周刻晏:“不用给他们。”
其他人:“……”
偷听中的谢行城忍不住发出声音:“絮姐,别听他的!我们吃!我们吃啊!!”
听筒传来了顾江絮的笑声:“知道了听到了,难为你们几个要在医院过夜了啊。”
谢行城:“谢谢絮姐!”
周刻晏挂断电话,盯着手机发呆。
其他几个人默默在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京祈喝了一口水:“安慰不了。”
太阳落下后,顾江絮再次过来了,穿着一身长裙,头发扎了起来,被推着轮椅出现在走廊时,像一个月光下病弱清冷的美人。
周刻晏看得走了神。
顾江絮比他们大两岁,他们也礼貌叫声絮姐,她热情地让人把饭菜都分给了他们,最后要离开时,周刻晏说:“我送你。”
屋内几个人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竖起耳朵,看着周刻晏推着顾江絮的轮椅离开后,他们立即放轻脚步偷偷地跟了出去。
沈梨舟:“……”
这不太好吧?
走廊外月光静谧,树影婆娑,周刻晏推着她的轮椅,走得很慢,有些失神看着落在地上的影子,他从身后弯下腰,闻到了她头发淡淡的香味,有几缕吹到了他的脸上。
落地的影子中,他好像亲吻了她。
直到顾江絮笑着开口:“菌子中毒了是不是很难受啊?你今天都不爱说话了。”
周刻晏僵了一下:“……有点。”
顾江絮笑着抬头,目光对上的瞬间,周刻晏就仓皇地偏过头,她问:“怎么了?”
他扯了扯嘴角:“风沙太大了。”
顾江絮笑笑:“晚上风是有点大。”
周刻晏垂下眼:“……我想念加州了。”
加州只有晚风,日落,他,跟她。
不回来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喜欢上他哥了……
也不会出车祸了。
空气沉默,顾江絮抬头:“小晏?”
“别这么叫我,”周刻晏捂住了眼睛,“你其实只比我大两岁,我不是小孩子。”
顾江絮怔了怔:“怎么了?”
“……没事,”周刻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月光落在他脖子上的紫色洋桔梗花上,妖冶又悲伤。
顾江絮回过头,两只手扒拉着眼睛跟嘴角,冲他做了个鬼脸逗他:“笑一个啦。”
“……”周刻晏的手一抖,突然按在她脖子上,高大的身躯突然附身,弯下腰——
顾江絮怔住:“小晏?”
“……”周刻晏瞳孔一缩,落在她脖子上的手一抖,猛地缩回,“有蚊子咬你。”
他松开了微微发颤的手藏在了身后,僵硬地站直了身体,哑声道:“……晚安。”
他把顾江絮送上了车,直到车子离开,他才伸出藏在背后发抖的手,放到鼻子间闻了闻,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她的味道。
最后,他那只手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滚烫又苦涩的吻,红着眼低语:“……阿絮。”
身后的墙角,藏着的几人大气不敢喘,谢行城:“当,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吧。”
“嗯嗯,没看到,”秦无月也点点头,“走了走了,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了。”
沈梨舟也拉过旁边的宋京祈走。
外边只剩下孤零零的身影,今晚月亮很圆,可有些汹涌溢出来的爱意却是残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