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地灯没开,窗帘也只拉开一半。
外面花园昏黄的灯光照进来一点,勉强能够视物。
沈可欣抱臂站在屋中间,冷冷看着门口的人。
顾慎心头一跳,在商场面不改色的人,罕见地紧张得掌心一片汗湿。
“可可。”
顾慎刚开口叫了声,就被沈可欣冷声打断。
“你叫错人了。”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这个才是可可,而你,要打掉他。”
刚结婚的时候,顾慎会低声叫她可可。
也有尝试和她接触,但沈可欣抵触得不行,后来甚至开始自杀,顾慎便放弃了。
这个亲昵的称呼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可可也是顾慎给孩子取的小名,鬼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思。
但这个时候,沈可欣觉得,她大概明白了。
因为自己不喜欢听,压抑了很多年。
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叫出口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这个混蛋,竟然拿孩子当“替身”!
尤其想到现在竟然还想背着她,流掉她的孩子,沈可欣拳头都硬了。
孩子大概是这个时候能够伤害顾慎的唯一利器。
沈可欣说完,他立马沉默了。
唇角抿得很紧,眉眼耷拉着,眸光黯淡。
看他这样,无声地委屈和失落,沈可欣一口气堵着,忽然也凶不起来。
她板着的脸色缓和一点,朝顾慎抬手。
“过来,扶我去床上。”
顾慎抬头,立马照做。
靠近沈可欣的时候,下意识伸出手,手背朝上。
沈可欣瞄了一眼,忍住笑,轻飘飘把手搭上去。
有种自己是贵妃,顾慎是那什么似的。
枕头和被子都在地上,是之前砸顾慎砸出去的。
沈可欣坐下后,顾慎起身要去捡,被她拦下。
“我不冷,咱们先说说孩子的事情。”
顾慎顿了下,没有执着于捡被子。
而是站在床边,脱下外套搭在沈可欣的腿上。
他半蹲下来,仰着头看她:“嗯,你说。”
难得沈可欣还算平静,顾慎也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沈可欣看着膝盖上的外套,又看着矮了她好多的顾慎,忽然眼眶一热。
这人看着,好像真的不太聪明啊。
明明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现在搞的,像是自己的仆从一样?
沈可欣扭过头,深呼吸压抑自己的眼泪和情绪。
她现在不能乱,也不能主动抱人,孩子的事情要紧。
“顾慎,你摸摸。”
沈可欣抓着男人的手抵在腹部,温热的掌心让她紧绷的肚子舒缓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能感受到一小块凸起。
不明显,但触感和周围的软肉截然不同。
“感受到了吗?你的种子已经在这里面生根发芽了。”
顾慎睫毛颤了下。
他当然感受到了。
无数个深夜,他都忍不住摸沈可欣的肚子,摸里面尚且还只是个胚胎的小宝贝。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看着孩子平安出生。
但,总要有人来做那个艰难的决定。
“这次听我的,好吗?”
顾慎盯着沈可欣,眼神里面的难受和煎熬第一次摆在沈可欣面前。
“孩子,我们不要了。”
“你听我这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顾慎闭了闭眼睛,叹息着说道。
“你不是想回岚山别墅,不是想要自由吗?我都给你。”
“只要你……”
顾慎深吸了口气,嗓音喑哑下来。
“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沈可欣没动,看着顾慎低头服软的样子,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无声哭着,忽然明白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执着于伤害自己了。
大概也是知道,在对自己的安全上,顾慎什么都可以退让妥协。
轻易把弱点和软肋暴露出来,真是傻啊。
手背上一滴一滴的眼泪落下,顾慎倏地抬起头。
沈可欣眼眶泛着水光,在暗色中也格外明显。
顾慎心脏都快被抓破了,抬手在她眼睛上碰了碰。
“别哭,你怀着孕,情绪不能太激动。”
“都是我的错,我……”
顾慎言辞匮乏,不会哄人,更不会哄怀着孕情绪失控的人。
他左右看了看,瞥见床头的水果刀,塞进沈可欣手里面。
“你要是气不过,觉得难受,就捅我,我不躲。”
沈可欣握着刀柄,只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眼泪一颗一颗落得更欢快,心里面难过得要死。
她忽然扔了刀,抱住顾慎的脖子,放声哭了出来。
“顾慎,你混蛋!”
“哪有这样的啊,我捅了你,除了让自己更痛还能得到什么啊!”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是你让我怀孕的,你!”
沈可欣一边哭一边说,拳头砸在顾慎肩膀上,背上,软绵绵没什么力道。
但顾慎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砸断了骨头,疼得他快死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可以选,谁不想妻子孩子都平平安安。
“你听我一次吧,好吗?”
“以后……”
顾慎的话这次没能说出口,沈可欣忽然捧着他的脸亲上去。
本来沈可欣觉得不着急,等以后他们有很多的时间。
可这个时候了,顾慎竟然还想着放自己自由,还想着把她“还”给某个男人!
她都怀孕了!
这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吗!
唇舌堵住他的嘴唇,入侵他的口腔,在里面搅起一汪春池。
顾慎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被人瞬间抽走魂魄,一动不动。
身体顺着沈可欣的力道往前跪在地板上,膝盖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般。
他们有过两次肌肤之亲。
第一次是在双双被下药,神志不清的时候。
一次是沈可欣和沐宸坐船逃跑,自己一怒之下对她用强的时候。
不管哪一次,顾慎都没有此刻的感觉。
身体轻飘飘,脑子仿佛也无法转动。
原来,被喜欢的人主动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啊。
顾慎不敢闭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粉白面孔,唯恐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闭上眼睛,美梦就如同泡沫,一戳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