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解地看着李驰:“你是在说反话,还是说真的?”
李驰茫然地看看我:“我刚才的话有问题吗?是你说了想要帮他,你想想真要帮一个人,是像老妈子一样跟在他后头,还是让他在游泳中学会游泳?”
我恍然大悟地看着李驰,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朝李驰肩头轻捶了一下:“李驰你可以啊。你这是部队里当教官的思路。”
李驰笑了笑:“不然呢。你以为我已经答应了替你保密,却说一套做一套,暗中使绊子阻挠你去帮他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呢?”
我莞尔一笑,简直觉得户外阳光明媚、而我就像阳光下的小狗被照得通体舒泰,幸福地打了滚。
我双手搂着李驰的臂弯,脚步轻快地迈着。
李驰感受到我的雀跃,用力搂了一下我的腰,对我脸上亲了一口,说:“司葭,人和人是相互的。你对我包容了很多,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他将掌心按在左胸口,抿直嘴唇看着我。
我感动地望向他——原来,他一直记着那件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竟然,这童话般的爱情也会发生我的身上?
他才是烧灼的碳、六月的骄阳,可以穿透一切的阴霾、融化一切的寒冰。
而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他的爱呢?
“李驰——”我蠕动着嘴唇,不知该用什么来报答他的信任与豁达。
他了然地捏了一下我的脸颊,说:“什么也别说了。我们要好好的……”
“我爱你,司葭。”他与我吻别。
坐在地铁车厢里,我脸上始终挂着笑,镜子里映出不一样的我,和前几天我独自搭乘地铁前往目的地时迥然不同的表情。
李驰,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帮黄子文。
我在心里默念这没说出口的话。
……
“下楼吧。我在楼下。”我给黄子文传了条简讯。
十分钟后,他磨磨蹭蹭地下了楼,应该是穿护具,拿拐杖费了些劲。
他拉开车门坐上车,有些奇怪地看看我,问:“你怎么不上楼?”
“怕被跟踪。”我小心翼翼地说。
黄子文懵懂地点点头,然后摸着后脖子左右转动了一下。
“昨天睡得好吗?”我问。
“还行,已经适应了。”他撇了撇嘴,“不是睡觉落枕,是打游戏打久了脖子那块儿有些僵。”
“师傅,开车,去同济医院。”我对着司机说了一声。
黄子文还有些退缩,一直想打退堂鼓:“我这腿真的没事,伤的是腓骨,不是主力支撑的胫骨。”
“腓骨也很重要,小腿上不就两根骨头,欺负我高中生物没学好啊?”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撇撇嘴角:“我又没说不去。你也忒敏感了。”
“你手机拿来。”我不跟他扯皮了,他想也没想就递过来。
我在他手机微信里关注了同济医院,又在手机上挂了号,递给他说:“一会儿你凭这个码,去自助机上取号,然后去科室门口等着就行了。现在医院都能微信支付,总之,一会儿医生让你做啥你就做啥。”
“哦。”这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到下车的时候,我才对他说:“你一个人去吧。忙好了打我电话,我就在外面等着。”
这下,他全明白了。
“你不下去?”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嗯。”我给了黄子文一个信赖的眼神,“你可以的,是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拐杖,打开车门,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会向你证明的。”
我看着窗外,黄子文一拐一拐地走远,叹了口气,对司机说:“去附近的沃尔玛超市。”
这是我想好的,一方面能节约时间,一方面我有事可忙,就不至于太担心黄子文能不能独自应付看病这件事。
我一边推着车子,一边在生鲜柜台选着牛肉,本来想多买点,可是又怕他一个人吃不完,就牛肉、鸡蛋、水果各选了几样。付款经过电器柜台的时候,我便想起黄子文说脖子不舒服的事,又顺带着看了几款办公椅。不过在京东上比价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在网上下了单。
这些事情做完,我接到黄子文的电话:“我好了。”
“挺快的嘛。”我有些狐疑道,“你是真看好了?别糊弄我哦。”
“真的。”他有些赌气道,“你这人怎么不相信人呢。”
“行行行,我过来了。”我快速地结完账,又打了辆网约车,直奔医院。
……
在车上,我看了黄子文的x光片,又查看了医生的报告,上面写着恢复良好,我总算是放心了。心想,这古代当丫鬟的也不容易,宝玉以为晴雯是喜欢自己的,搞不好晴雯只是出于奴婢照顾主子的责任,才习惯性地给予情绪价值。
“下回什么时候去?”我问他。
“医生说,过俩礼拜来取出钢钉就行了。”
“这是门诊手术吧?”
“嗯。”
我硬下心肠说:“那到时候,你得自己一个人去了。”
他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你家里那边怎么样?”
“我妈打电话过来哭了。”黄子文望向窗外,“可是,我没有心软。我告诉她要是她再哭,我就把她拉黑了。”
我有些尴尬地咽了口唾沫。
黄子文敏锐地捕捉到我的表情,说:“你是不是以为她会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强势?”
我不说话。
黄子文轻声嘀咕:“如果是那样倒好了。好像强势的人都比较直接,反抗起来也稍微没那么多顾忌。可是她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方式,那真的很可怕。她看上去对人很好,但是会像蜘蛛女皇那样,用自己的方式渗透到你的方方面面,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严密监视下,如果你违抗她的意志,她就会用哭泣和扮可怜来挽回你的心。”
黄子文叹了口气,说:“她一面说着我已经长大了,会尊重我的选择,但转过身就把我的身份证和护照都藏了起来,要不是趁办签证的时候逃跑,她会一直看着我上飞机,再派专人陪读,每天报备我的一举一动。”
“她一直都是那样吗?”
“这么说吧。她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不然呢?”黄子文看看我,“你猜黄宏耀怎么会抛妻弃子和她在一起的?他原配夫人都被气生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年走的。这段时间,他们甚至还在幽会。”
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也怪不容易的。”我感叹了一句。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坚持的价值观。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他怎么可能没有内耗过……
回想当初,我刚见到黄子文的时候,却还只当他是目中无人的富二代呢。原来是我搞错了,他也不过是身负父母期许,必须走被规划好的道路,并在严密监视下度过一生的傀儡而已。
那黄子爵呢?我在心中问自己。他外表彬彬有礼,温柔且腹黑,是否是另一种极端结果?黄子文外面长着刺内心却善良,而黄子爵却是表皮光滑里面有刺。
“那你爸爸呢,他为人怎么样?”
“我爸就像个土皇帝,家里谁都要听他的。他就是说一不二的那种人。”黄子文略带讥讽地笑了一下,说,“所以,我爸和我妈是一对绝配。”
“别这么说自己的爸妈。”我轻声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性格。”
黄子文苦笑了一下。
有个问题,我始终没敢问。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要过多久?陈淑敏说黄宏耀最近还在西班牙出差,若是他回来得知黄子文逃跑,是不是会大发雷霆?
“过一天算一天吧。”黄子文用有些丧气的发言打断了我的猜测,“司葭,你自己也小心点儿。万一他们怀疑到你头上,你就咬死了说没见过我,知道了吗?”
“他们不会发现的吧。”我有些逃避似的自我安慰道。
黄子文知趣地下了车,他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拄着拐杖,一步步艰难地迈向出租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始终不能释怀。
虽然李驰劝我别多管闲事,我也答应了不管闲事,可心里就是觉得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给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