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树是个很坚强的男孩。
哪怕是在孤儿院被人抢走唯一的面包，他也只是攥着拳头揍回去。
这是谈笑第一次看他哭。
“树树，姐姐陪不了你一辈子，你终究是要自己走以后的路。”
程树哭得说不出话。
他想不出任何可以留下谈笑的办法。
他也知道，正常的活人不会是谈笑这样。
他的姐姐已经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谈笑望向姜且：“你要替我超度吗？”
姜且不答反问，“你想让大家知道真相吗？”
“我当然想，我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伪君子！”张向阳三个字对谈笑的刺激很大。
身上收敛的鬼气变得汹涌。
一小部分甚至缠到了姜且身上。
姜且垂眸看了眼。
张开五指，将谈笑的鬼气纳入了体内。
只一个周天，鬼气便被她自身的阴气吞噬、炼化。
谈笑腐烂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好。
程树惊愕地微张着嘴。
意识到姜且的本领，他抓着扶手试图站起来。
不等程树开口，姜且单手将人按回轮椅上。
“我救不了她。”
说完便挤破之前咬破的手指伤口，抓住程树的掌心，快速画下驱邪符。
病房里的空气宛如凝滞。
变得越来越压抑，低沉，粘稠。
——医院中大半的阴气被引入病房。
帮助谈笑凝出了实体。
姜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晃了晃手机：“谈笑，我们来直播。”
凌晨一点。
关闭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直播间，突然提示开播。
没睡的夜猫子们连忙点开。
没错，是姜且的直播间，但镜头中的主播却换成了另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脸色僵白，衣服褶皱、肮脏。
一双眼睛如同无机质的黑色玻璃珠。
看得人瘆得慌。
【你是谁啊？怎么在姜姜的直播间？】
【被盗号了吗？有没有人向平台反映？】
【小姐姐你能不能动一下，我有点害怕，看着像个假人】
【……家人们，咱们直播间闹鬼了，这个人长得好像被张向东抄袭的女生】
【就是她！！！我对比了当初被黑子人肉的照片，真的是她！！！我曹，姜且你直播间闹鬼了！！！真的闹鬼了！！】
【这是在阎王爷头上蹦迪，姜姜快来啊，你要被偷家啦】
姜且弯腰，在镜头前露出半张脸。
“大家不要慌，谈笑有话要对大家说。”
谈笑的面部很僵硬，声音透着古怪的粗粝感。
“我是谈笑，也是当初张向阳抄袭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
“五岁那年，我被弃养在孤儿院门口，成了儿童之家的一员。第二年，我六岁生日那天，遇到了我的弟弟程树。
“孤儿院没钱给树树治先心病，我们只能看着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转机发生在我高一。
“那时候我在画室做兼职，遇到了一位姓王的老师。王老师说我很有天分，每次学生们离开后，她会额外抽出一个小时，免费教我画画和泥塑。
“再后来，我遇到了画室的投资人——张向阳。”
为了让更多的人接触艺术、学习艺术。
张向阳名下有个公益基金会，资助全国各地有潜力的小型画室。
王老师便是其中之一。
张向阳那天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要参观受助画室，正好碰见王老师给谈笑上课。
谈笑的技术性不强，但色彩和想象力惊人。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有一双可以将二维画作，变为立体泥塑的巧手。
她的手指控制力极强。
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也能完美呈现。
了解过谈笑家庭背景的张向阳，向她递出了橄榄枝。
除了钱以外。
他承诺会聘请专家，为程树治病。
当时程树已经病入膏肓，谈笑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一周后，她从学校退学了，成了只有张向阳一个人知道的私人助理。
张向阳有一栋房子，他把谈笑关在里面，让她日日学习和练习做泥塑。
并切断网络，不许谈笑与任何人接触。
谈笑二十岁那天，张向阳拿来几张照片。
刚做完心脏手术的程树，戴着氧气罩，睡得很安稳。
弟弟的身体是谈笑的一块心病。
如今心病好了大半，谈笑的思维瞬间冲破桎梏，当天便画出一幅名为「天使」的画。
并用黏土，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
张向阳那天一直待在别墅。
看到泥塑完成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下半辈子的作品不用愁了。
他告诉谈笑：“我会把画和泥塑送去拍卖，钱我会一分不少打到你的银行卡里。”
近几年时不时就有谣言，说张向阳江郎才尽。
可是那天，他的作品拍出了当日同类艺术品的最高价。
狠狠打了黑子们的脸。
张向阳参加完庆功宴的第二天，往谈笑卡里打了拍卖总价的十分之一的钱。
谈笑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高兴坏了。
之后更加卖力。
她像个机器人般不知疲倦，将星星点点的灵感变成鲜活的艺术。
就这样过了两年。
谈笑累了。
她向张向阳提出要休息一阵子，还想见一见弟弟。
张向阳不肯，因为下个月有国际性的泥塑比赛要参加。
“老师，我真的太累了，我最近脑子里一片空白。”谈笑恳求。
“忙过这个月再说。”张向阳道，“这个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错过它你会抱憾终身。”
“我不在乎。”
长时间的闭关创作，让谈笑感到厌烦、疲倦。
思维困顿。
“我在乎！”张向阳阴沉着脸威胁，“做不出好的作品，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他的态度太奇怪了。
已经超出了严师的范畴。
谈笑心里莫名的发慌，在张向阳反锁门离开后，她用凳子砸碎玻璃逃了出去。
没走多远，手机就有信号了。
她在百度输入了张向阳的名字。
【圣迪亚斯雕塑展·金奖·特尼斯的猜想】
【华国泥塑作品大赛·金奖·神女慈悲】
【锦和泥塑大赛·金奖·仲夏】
【迪斯特国际大赛·金奖·无泪之城】
……
这些获奖作品的名字，每一个都是她亲自取的。
署名却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