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雨急,将青灰色的天朦胧。雨雾沾湿了自宅院匆匆而过侍女额前发丝。
“银朱,快去再将大夫请来。”
着烟紫裙衫的大丫鬟汐月探上床榻女子额头,眉目思索不解。
“小姐自落水已昏迷两日,按理说服过药了,如今也不再发热。怎么就是不醒?怪道是这大夫医术不精,延误了病情?”
汐月轻叹一声,端起汤碗欲喂服汤药。
而后视线顿住,她惊喜的看到床榻上女子手指动了。
“水......”
女子喉咙间发出微弱声音,不知梦到了何事,眉头深深皱起,身上汗水涔涔,白色寝衣黏在肌肤上。
火光冲天,哭喊震地。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味经久不散。
苏婧雪倏的睁开眼睛,胸脯剧烈起伏。
慕容璋,你好狠的手段!
“小姐,你终于醒了!”汐月上前,递过手中的水。
苏婧雪抬眸对上汐月关切的目光,一时怔愣。
这是?
她迟疑着扭头,脖颈僵硬着发出咔哒声。
女子闺房无一处不透着精致,紫铜香炉烟气袅袅,中草药的微涩与回甘荡漾在喉咙眼。
这......
苏婧雪用力闭上眼,抬手捂住脸。
发了狠似的咬唇,腥甜让她忍不住想呕。
她认出来了。
这是她年少时的闺房,尚未出嫁时的家。
热泪滚滚而下,苏婧雪两军交战前都镇定自若的神情终于崩裂了。
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大夫马上就到了。”
汐月面上更是担忧,小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谁又能给小姐气受?
苏婧雪只捂着脸痛哭,宣泄心头压抑。
她此时欣喜又不安。
她没想到这一生还能回到年少,回到一切的起点。
上天既给了她这机会,那么还会回收吗?
她担忧于此。
泪水打湿了枕巾,苏婧雪也平复了情绪。
将手从眼睛上拿下,她撑着手坐起。
“汐月,好久不见。”
尾音低不可闻,化在唇齿间。苏婧雪忍不住笑起来,端详了眼前的汐月很久。
汐月和她自小一同长大,关系极好,情谊深重。
可与西陵那场战争中,她失去了她。
她终究未曾护好她。
待她登临后位,
再回首,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家人,友人,尽是烟消云散。
逝于乱世惨烈的争霸合并,亡于权利与欲望的争夺中。
她一生争权,倒是连苏家都没护好。
爱人?更是可笑。
慕容璋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倒是没想到他隐藏如此深,为了杀她收权,竟愿意与北部合作。
权利斗争,成王败寇。
这没什么,是她手段逊了一筹。
苏婧雪只是想不到慕容璋连半点夫妻情分都不留。
温热的水顺着喉管往下流,滋润了苏婧雪干涩的嗓子。
她倚着靠枕,心下回忆分析如今大渊的国势。
慕容观如今尚还当政。
“暴君。”
苏婧雪启唇无声重复着这二字,眼神难以辨别。
相比慕容璋,暴君竟还显得真诚许多。
三年后,天下出现罕见饥荒。
暴动频起,民愤难平。
乱世的平稳期结束,自此进入长久的战争期。
这一次,她一定会把苏家牢牢护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