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婧最后还是被劝走了。
她走的时候正好和回来的沈若雪等人打了个照面,一看见她沈若雪的脸色就沉下来,气不打一处来。
而看见孤零零站在门前的沈潮云之后,她的怒容就慢慢地收了回去。
唇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轻呵了一声。
沈潮云本来是想直接回院子里的,可看见沈府的马车迎面而来,担心萧婧和他们起冲突才留了下来,却没想到看见了沈若雪变脸的画面。
自重生以来,她已经见过太多她失态的模样了。
这一幕让沈潮云心神有些恍惚。
其实她都快忘了上辈子和沈若雪相处的细节了,模糊的记忆里她也总是面容精致,神情亦是趾高气昂和高高在上,无论何时都不曾失态过。
明明是同样的年龄,甚至是同样的时期。
可眼前的沈若雪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并非不可战胜的对手。
沈潮云淡淡的收回目光,伸手摸了下腕上的平安扣,垂眸敛了敛那些快要溢出来的厌恶情绪,转身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还等着她喊人的沈若雪:“……”
沈姗姗见状眼眸微闪,看了她一眼,有意轻声开口道:“看来五妹妹如今是真的要越过了咱们去,这府里府外就没见她行过孝悌之礼呢。”
兄友弟恭即为悌,而沈潮云就没给她们福身见过礼。
孝义就更不要提了,这些日子就没见她去给沈夫人或者老夫人请过安,就连卧病在床养伤的沈子兴也没见她去看望过几回,整日待在朝晖堂里。
沈若雪闻言蹙眉,转头就瞪向了她。
沈姗姗是白姨娘所出,整个后院最得宠的除了沈夫人就是白姨娘,连带着她所出的一儿一女也颇受沈子兴宠爱,也就她敢和沈若雪呛声。
在此之前她最讨厌的就是沈若雪。
可现在,她最讨厌的人变成了沈潮云。
先前在府里欺负捉弄沈潮云最多的就是她和她的弟弟沈丰华,所以那日跪在朝晖堂会客厅里,姐弟两人受到的折磨也就最多。
今日在乐游苑,她本是要去找范阳卢氏的二公子的,前段时日她已经逐渐靠着诗词歌赋与他搭上了关系,再多来几次定能让他非自己不娶。
可这一切都被沈潮云给搅和了。
想到这儿,沈姗姗的笑容就变得勉强。
她看向沈若雪,故意感叹道:“大姐姐,我听说今日景王殿下还因为她训斥了你呢,看来在殿下心中,一个私生女都比你这个嫡女有分量的多呢。”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你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
沈若雪脸色一黑,语气阴沉。
沈丽容看了眼言语挑衅的沈姗姗,心里直道晦气,连忙上前打圆场,也不知道她今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想不开要找沈若雪撒气。
万一沈若雪动怒,到时候受罪的只会是她们母女。
沈丽容是莲姨娘所出,原先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在沈夫人怀有身孕之后被抬为妾室。
因着这一层关系,她这些年来在府上始终低了沈若雪一等,任由她心情好了就呼来喝去,心情不好就任她发泄,占着二小姐的名头,过得却是战战兢兢。
“大姐姐,我们从乐游苑回来也该去向祖母请安吧?”
这时,沈姗姗却忽然意味深长地开口。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若雪一顿,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旋即,她笑道:“三妹妹说的有道理,今日出门的早,还未去向祖母请安,此时合该去寿安院给祖母请个安。”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失。
说完,沈潮云偏头看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众人,淡声道:“诸位弟弟妹妹便随我一同去吧。”
·
天色将暮,朝晖堂。
沈潮云才刚穿过月拱门,脑海里正在复盘着今日乐游苑发生的事,耳边却忽然响起了青燕的嗓音。
“傍晚天气凉,我特来给小娘子送披风。”
她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披上了绣工精致的纯白披风。
自从知道沈记掌握着京中各个行业生意尤其好的店铺之后,沈潮云就对身边经常出现的各种物品不感到奇怪了,只是道:“这又是何掌柜送来的?”
青燕笑着福身:“回小娘子,是的呢。”
“何掌柜担心小娘子入秋后没有衣裳披风可穿,所以今日又命人送来了好几个箱笼,而且掌柜的还说,您的冬衣已经在裁制之中了。”
沈潮云一顿,光是上回送来的衣裳就已经有二十多套了。
再加上今天送来的,这些加起来的数量只怕比上辈子她穿过的衣裳还要更多了,而这还仅仅只是今年一个季节的衣裳而来。
沈潮云微微蜷起了手指,有些苦恼地道:“有些太多了。”
新月闻言笑道:“小娘子这可不多,对您来说只是堪堪够用而已。”
哪怕她一天穿一套,都足够她更换了。
沈潮云有些咋舌。
“何姨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我实在用不着穿这么多衣裳,”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况且乌大夫不是说我日后还会再长吗?现在做好的衣裳到那时兴许就不能穿了。”
“下次何姨再想给我送衣裳,就让她将这笔钱省下来去救济百姓吧。”
青燕愣了一下,刚想说裕丰堂每年都有一笔专门救济的钱,用不着从她的预算里出。
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新月的眼神阻止了。
“好的小娘子,回头我就让青鸢将您的吩咐告诉何掌柜。”
新月笑着应了声。
见她同意,沈潮云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刚才她以为要说服她们呢。
新月跟在她的身边往院子里走,路上慢慢地解释道:“只是裕丰堂救济百姓自有一套章程,比如怎么救济,救济谁,这笔钱又要花在哪些地方等等。”
沈潮云惊讶道:“竟这么麻烦的吗?”
她的眼里露出了些许迷茫。
本以为就是在城内做些施粥的善事便是了,她在乡下住的那些年就听过也见过不少,但是听新月话里的意思似乎裕丰堂不同。
忽然,她脑中灵光蓦地一闪。
转头看向新月,问道:“这又是阿娘搞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