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马车里,沈潮云依然忍不住叹气。
王慎看着她在短短一刻钟内就接连叹了好几次气之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你出去一趟,怎么垂头丧气地回来?”
沈潮云抬眸睨了他一眼。
索性将书放下,下巴搁在桌几上,满脸愁容地说道:“并州快到了,小叔叔现在只能再送我一段路程,他就该离开了。”
“……”王慎好笑地道,“你就为这个事魂不守舍的?”
他卷起书,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说道:“聚散有时,再说了霍师兄如今已经是雍州都督,他要是敢带兵进入并州,立刻就会被认为是谋反。”
沈潮云捂着头,对他的行径直呼冤枉,道:“我知道啊。”
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小叔叔留下来。
或者是撂摊子跟着他离开。
……她只是有些心烦意乱,这世上不计代价待她好的人却要与她分开了,尤其这人还是霍勖。
不等沈潮云出声为自己辩解,王慎略显轻讽的声音便先响了起来:
“与其有功夫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先想想要怎么建设好你那个贫瘠的乐平县吧,乐善侯。”
说完,王慎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又道:“既然侯爷这么闲,那你明天就先交给我一份乐平县的发展方案吧,侯爷肯定已经胸有成竹了对吧?”
沈潮云呆呆地看着他。
迎上他那和善的目光后,她莫名感觉头皮发麻,连个不字也说不出口。
她人都还没到乐平,怎么知道要从哪里入手发展乐平县啊!
沈潮云刚要开口,忽然间福至心灵。
她猛地站起来,兴奋地道:“我知道要送小叔叔什么东西了!”
这份临别赠礼,霍勖肯定会非常满意的!
王慎:“?”
……
接下去的几天,沈潮云夜夜挑灯夜战。
霍勖最开始看见的时候,还试图劝她不要熬夜以免损坏身子,但沈潮云只是支支吾吾地遮掩说课业太多,连帐篷都没让他进,就将他给打发走了。
霍勖皱眉,只好转身去找了王慎。
在得知了他的来意之后,王慎顿时直呼冤枉,他留下的课业虽然多,但那可都是在她能力承受范围之内!晚上顶多亮半个时辰的灯就足够了!
至于她挑灯到深夜,不管是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他的锅。
霍勖闻言挑了下眉,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王慎摊了摊手,笑眯眯地同他对视。
“她年纪还小,不懂量力而行,是因为这些事她没经历过。”
霍勖神色冷下来,紧绷的下颚线犹如锋刃,沉声道:“但你不同,你要测试她的潜力和底线我不拦你,但若是她因此出了岔子,我拿你是问。”
“没想到在师兄的眼里,我居然是这样不懂事的人。”
王慎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神色,道:“好吧,我向师兄保证以后都不会给小师妹太大的压力,但是霍将军……”
“上次和你的谈话,你预备何时给出你的回答?”
话落,帐篷内安静了几息。
霍勖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这段时日你只管安心辅佐乐善侯即可,等时机到了你便知晓了。”
王慎闻言突地挑了下眉。
说完,霍勖转身就离开了帐篷,面容冷肃。
……至于沈潮云究竟在忙些什么,除了她之外暂时还没有人知道。
甚至,大概是为了防止王慎偷偷向霍勖通风报信,她还专门和王慎分开了,以往都是王慎带着课本来到她的马车上,基本是待到晚上安营扎寨。
而现在,课只要上完,沈潮云就将人赶走了。
随行的萧婧以及何掌柜等人陆陆续续地进出马车,又接连离开,甚至就连谢三娘都在帐篷里待了几天,似乎谁都参与进去了似的。
无论白日还是夜晚,霍勖都时刻注意着这边的状况。
隐隐约约也能猜出她在忙的事兴许与他有关,既然不是因为课业繁重,那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样的忙碌最后持续了六七天。
在即将抵达并州地界的前一天,沈潮云终于结束了制作神秘赠礼,坐在帐篷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沈潮云呼出了口气,满意地看着桌面上的东西。
青鸢走上前,给她按摩着酸痛的肩膀。
而新月则是整理着桌面,笑着道:“小娘子打算何时将礼物送去给将军呢?”
沈潮云想了想,问道:“明日就要到并州边境了对吗?”
“回小娘子,是的呢。”
得到肯定回答,她转头朝外看了一眼,外头夜色浓重。
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说话的声音陆续传进来。
今晚进行的是最后的收尾,没有前些时日要忙的那么多,结束的也比她预期的要早。
“唔,那就现在吧。”
沈潮云起身,将桌面上写满了字的纸张全部收起来,抱在身前。
她转身朝着两人交代道:“若我回来的晚了,你们不必来寻我,到时我自会回来的。”
说完,她便径直朝着帐篷走去。
霍勖的帐篷就在她的旁边,沈潮云走个几步就到了,可问了守在门前的士兵才知道他如今不在。
“将军去周边巡视了,小侯爷若要寻将军的话,可以找巡逻的守兵问问。”
沈潮云愣了下,朝他点头道谢。
又照着他的话找了巡逻兵,一问才知霍勖在营地的东边,那守兵很热情地说:“小侯爷这会儿赶过去,应当还能碰上将军咧。”
说着,还极为殷勤地给她指路。
一副恨不得要将她送过去的热情架势。
沈潮云有些纳闷,不过想到自己怀里抱着的礼物,最后还是婉拒了守兵相送的提议,自己朝那边走去。
他们这支临时混合在一起的队伍规模并不小。
光是寒甲军便有上千人,再加上沈潮云自己带的人也不少,所以每回营地规模都很大。
沈潮云从中间走到东边,约莫也花了有半刻钟的功夫。
越靠近那边,看见她的守兵便越热情。
让沈潮云格外摸不着头脑。
……直到被人领着见到了霍勖。
彼时,他站在漫天星河之下,而他的手中则是拿着一盏发着亮光的孔明灯。
霍勖回身,朝她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