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霍勖的亲口承诺,沈潮云心里顿时像卸了大石一般。
她仰着头,最后还是没忍住傻笑了起来。
霍勖无奈一笑,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瞥了眼她手里还提着的孔明灯,问道:“需要帮忙吗?”
用来做这盏孔明灯都是上好的宣纸,透明度并不高。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依稀看清朝他们的这一面写的是什么,更多的则是只能看见模糊字迹而已。
“……不,不用!”
沈潮云噌的睁大眼,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将孔明灯往自己身后藏去。
这上面写了什么可不经他看啊。
她的神情有些慌张,连忙道:“我都已经写好了,放飞的事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
说着,沈潮云就匆忙转过了身。
将燃着微亮烛火的孔明灯托举到半空中,紧接着才缓缓地放开,确认它不会坠落且写着秘密的那一面还维持原状之后,才松了口气。
霍勖也跟着抬头,看向空中那盏稳稳上升的孔明灯。
余光始终凝视着身边的小姑娘,眉梢微挑。
见她一脸松口气的表情,就猜到她定然写了些隐秘的事情,否则不会这样瞒着他,更别说是现在这副挡在前面生怕他看见的模样。
连谋朝篡位的事她都能坦诚地和他说,那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呢?
舌尖烦闷地顶着上颚。
霍勖睨着她的侧脸,眼神微垂,忍下询问的打算。
这时,他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王大人似乎让你交过这样一份计划书?”
沈潮云还沉浸在放松之中,冷不丁听见这话愣了愣。
“若我手里的这份是完整版,那岂不是说明王大人手里的那份旧稿?”
霍勖的语气不紧不慢,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看热闹的笑意。
佯装没办法地叹了声气道:“若他知道你给他的送过去的作业是旧稿,他只怕是要追在你背后给你加课了,你可想好怎么办了吗?”
沈潮云整个人顿时傻眼了。
以王慎的性子,这桩事他真的能做得出来,什么世家子的脸面,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她还能找人帮帮忙隐瞒下来。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的住,连续搞了七八日,整个队伍的人都知道她在忙活,这个动静也没办法瞒住,王慎肯定会来找她要手稿的。
毕竟,这等于是在敷衍他。
于公于私,王慎都是会生气的样子。
可她没有故意敷衍他啊!
……
沈潮云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而霍勖明明在旁边看着,却也只是旁观,根本不给她提建议!
搞得她这个晚上连觉都睡得不安稳,更别提在意那个写着她隐秘心事的孔明灯了,只顾着绞尽脑汁想第二日究竟要怎么应付王慎。
但第二天还是没能逃过王慎的阴阳怪气。
被他拐弯抹角骂了一通,暂停了半天的课将手稿交给他,听着他不断地找茬。
等到队伍停下来的的时候,沈潮云已经变得蔫头耷脑。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根本不需要旁人来喊,就麻溜地翻身上马,径直朝着队伍的最前面而去,霍勖穿着寒甲的身影便在眼前。
再往前,能看见那块竖在那里写着并州二字的界碑。
兴许是京城的消息早早便传了过来。
所以此刻,界碑的后面还站着不少的官员以及随性而来的士兵,说是来迎接沈潮云的,可看样子却像是在监督霍勖有没有迈进并州的地界。
寒甲军不得前进。
此处便是分离。
瞧见沈潮云出现之后,官员们立马笑着迎上前来,而她却只是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
这样的接待也无需她这个侯爷出面周旋。
王慎紧随其后,笑眯眯地道:“在下琅琊王氏王慎,诸位大人远道而来,真是令我们惊喜不已,侯爷还有要是与霍大将军说,咱们也去旁边聊聊?”
其他人迷迷瞪瞪地被他忽悠走。
给即将分别的叔侄俩腾地方。
沈潮云这些天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心理准备,在明确不久后还会再见,她其实并不伤感……毕竟,真要按那份计划书去做,她接下去得忙得团团转。
“小叔叔,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潮云想了想,最后还是认真地看向他,抿唇道:“若是西煌有异动,乘胜追击之事暂且不急,你可遣人给我来信,我派人与你一同追击。”
谁也不知道身边时候还存有奸细。
一旦陷入险地,到时就真的神仙也再难相救。
但从雍州到乐平,信使最快也得三日才能抵达,这期间他有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思考其中的端倪。
若他最后还是落入了圈套,那也延缓了时间。
沈潮云眉眼间皆是冷肃,微微抬起下颚,自信地道:“到了那时,我手底下定然会有一支骁勇善战的卫队,你完全可以将后背交托于我。”
霍勖深深地望着她。
为了方便出行,她近来都是男装打扮。
这些日子被养的愈发黑亮的发丝高高束起,配上那身绯色的骑装,整个人瞧起来意气风发。
一缕并州的北风将她的马尾吹起。
那双灼灼的黑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配上她那副飞扬自信的神情,令人……
愈发地移不开目光。
霍勖黑眸渐深,过了许久,才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沈潮云顿时眉开眼笑。
不等她再开口,便听见他说道:“有沈行阿姐的故人在你身旁辅佐,我也能放下心来,只是你的身子还未养好,还是让乌泉跟在你身边。”
“哎?”
沈潮云一怔:“可是乌先生是军医……”
霍勖摇头,出声打消了她的念头:“军营里不缺他一个军医,让他待在你身边我更放心些。”
见他这副坚持的模样,沈潮云识相地闭上了嘴。
霍勖又陆陆续续交代了些别的东西,比如哪怕再信任身边的属下,也不要真的当甩手掌柜将什么事都让他们去做,长此以往她被人架空了都不知道。
沈潮云很想为自己辩驳一二。
可她是个识相的孩子,很体贴地没有打断他的话。
毕竟这世上有一种危险,叫做长辈觉得你危险。
于是又过了半个时辰。
等并州官员前来催促的时候,霍勖才停了下来,他眼神深邃地望向前方隐隐绰绰的高山,顿了片刻。
转过头来,看向面前意气蓬勃的少女。
他扬起唇,祝道:
“好风凭借力,送君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