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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门中很多神器与凡物之间的区别,有时候并不在结构的巧妙与否,并不在于材料之贵重,甚至并不在出人意料的创新,而在于关节之间的契合,在于物与物相互的交融。

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能将一件物品的尺寸做到精准无差,也称得上是一门值得称赞的神机本领。

鲁门工坊。

陈灵犀将九宫连环弩的粗糙原型拿给公输望看,并向他请教弩箭填装涩滞的问题,公输望来回发射了两圈后,指出其中滑槽和张力轮之间的契合问题,以及数个机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配合问题。

“还记得镜心门吴汀木练眼力的问题么?制作神机,不但需要眼力精准,手底下也不能有丝毫误差,卯榫之间可以稍紧而不可稍宽,配合之间需丝丝入扣,既不能紧也不能松,要做到刚好游刃有余的地步,这是功夫深浅的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你回去改一改,涩滞的问题能够稍微缓解,等再过两年,你做的神机多了,手下稳如泰山时,就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了。”公输望谆谆教诲道。

“多谢师父指点,师父,这个弩箭射程还有有些稍短,我能否再加个机簧进来,增加射程呢?”陈灵犀继续请教。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个连环弩的机匣内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如果想要增加一个机簧,就得重新布置,现在开始做,到神机大赛殿试前时日已经很勉强了,你自己斟酌着看吧。”

“是。”陈灵犀接过这把灵犀弩,又将盖子扣上。

“你去吧,我跟你师伯还有些话要说。”公输望道。

陈灵犀从人偶堂走了出来,他心中一直在思索怎么添加机簧的事,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根本没有看路,结果一头撞进了公输盘的怀里。

公输盘也是公输望亲传弟子,身为二弟子的他因为悟性和灵性不高,不过因为擅长做事,便被公输望留在身旁做个跟随。

“师兄,你怀里装着什么东西,撞得我头起了个包?”

“没……没什么,陈师弟,你这么魂不守舍地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在想师父跟我说的事,唉,师兄,你入门早,可曾练到刚好游刃有余的地步?”陈灵犀衷心请教道。

然而公输盘就是因为缺少灵性和悟性,所以在神机一道基本上没有成为高手的可能了,当年公输望之所以肯收他为弟子,只是因为他也来自公输家,自己家的孩子又怎能不收?

这时陈灵犀问起“刚好游刃有余”正是鲁门中神机装配加尺寸耦合的最高境界,公输盘自然无法领悟,所以在他听来,陈灵犀的这句“请教”中多少带着嘲弄羞辱的味道。

“没有,你练到啦?那也不值得拿来跟师兄炫耀!”说完,公输盘气呼呼地匆匆离去。

陈灵犀看着他生气离开的背影,一时摸不着头脑。

直到在一旁看着的五师兄岳三山走过来笑着解释:“师父的几个弟子里,要数练得最勤快的,当数大师兄公输磨,大师兄虽然也没有抬高的无形,可是他勤学苦练,一双手磨出茧子又把茧子给磨破,一直练到钉钉子不用锤子,一掌就能把钉子拍进木头中的地步,你要是问大师兄,那才算问对了人。”

“二师兄怎么了?他不喜欢练吗?那他为什么要加入鲁门当弟子?”陈灵犀觉得既然要学,就应该像大师兄那样。

“鲁门是天下最好的神机门派,咱们门中出来的弟子,只要说出来咱们出自鲁门,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人家的座上宾,谁不想来鲁门学艺?二师兄悟性不高,又没有大师兄这么用功,所以师父就让他端茶倒水打个杂,闲事一多,他也没时间去练……你刚才问他不懂的东西,还来了句你入门早,他听在耳中,自然觉得你是在挖苦他了。”岳三山跟他解释。

“唉,我哪里想到这么多,更没想到会让他误会……五师兄,那你呢?”

“我?”

“嗯,你练到刚好游刃有余了吗?”

“哈哈哈,我只能勉强做到,刚好游刃有余,不仅要求神机的各个部位制作得分毫不差,还在于设计神机时提前留好余量,这个余量或是为了装得紧凑而多,又或者是为了运转流畅而短,多少的拿捏之间存乎一心,咱们几个师兄弟即使做同样的神机出来,运行时的流畅涩滞也是有所区别的,能做到流畅而不松散,紧致而不滞涩则为最佳。”岳三山也喜欢陈灵犀,不厌其烦地指点他其中的关键。

“多谢师兄指点,我明白了。”陈灵犀很有悟性,一听便明。

“唉,你是咱们几个师兄弟里最有灵性的,这种道理你一听便明白,而我则在本门学艺七年后才能领悟的,我悟性不高,师父说我虽然已经满师,可是想要精益求精,还要留在门中再学再练两年,而不像师弟你,不过五年的功夫,就得了师父的真传啦!”

“五师兄夸得我有些无地自容,论苦练,我还得向大师兄学习,对了,刚才二师兄怀中带着什么东西?我一头撞上去的时候,好像撞在墙上,差点没将我撞晕过去……”陈灵犀摸着脑袋道。

“他怀里?硬得像石头,不会是……”五师兄岳三山听他这么说,匆匆向库房赶去。

陈灵犀不明所以,不过看师兄的表情,好像出了什么事,也匆匆跟在他身后。

来到库房,看守的是个老师爷似的人,他负责登记各弟子从库房中存放或取出的材料,着实写得一手好字。

“许先生,刚才我二师兄公输盘来库房里取了什么材料?”岳三山上来就问道。

“嗯,我来看看。”许账房掀开一本册子,用手指头在册子上从上往下滑,滑到今日登记,上面空空如也,“他什么材料都没拿,对了,他好像说库房里没有他想要的材料,所以他自己出去找买去了。”

“我进去看看。”

岳三山和陈灵犀两人一起进了库房,库房中放着许多木架子,左右三间大房,分门别类放着不同的材料,陈灵犀也常常进来拿东西,拿了就记在账上离开,并未怎么逗留过。

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的东西,陈灵犀忽然说道:“二师兄如果要拿东西出去卖,一定会选择贵重些的,又不太大,便于隐藏怀中……”看着五师兄着急忙慌的样子,陈灵犀提醒道。

“你怎么知道二师兄要拿东西出去卖?”岳三山问。

“看二师兄偷偷摸摸的样子,怀里藏着东西,不是从库房里偷……悄悄拿出来的吗?”

“如果二师兄不过是偷些东西拿去卖钱,事情倒简单明了啦,我只担心……唉……”岳三山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叹气道。

“咦,他如果不是拿出去卖,他要来干什么?”陈灵犀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