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狂奔来到二楼,几乎一眼就看到流浪汉所说的房间。
因为楼体坍塌,整个二楼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但这个房间明显被人清理过,不仅房间里没有多少碎石,门外甚至还有一条通向楼梯的小路。
我几步来到门口,首先注意到墙上的腻子已经被人刮去,大片的红砖墙暴露在空气中,不少地方都有明显的划痕,似乎是刮除腻子的时候造成的。
“诶?怎么又变了?这里不会闹鬼吧?”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原来是那流浪汉也跟着我上来了。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你刚才说又变了,这里之前变过?”
流浪汉脸色煞白的点点头:“这里原来全是碎砖,前几天不知道被谁给清理了,还有那些墙上,原来都刻着看不懂的画,现在也都不见了。”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一个多小时以前?这里的自来水还能用,我上来打水煮面。”
“当时墙上还有那些符号?”
“嗯。”
我回想了一下,一个多小时之前,差不多就是我和刘祈分别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从秦玉林的办公室离开之后,立刻赶到这里清除了墙面上的符号,并在过程中不小心遗落了打火机,最后被这个流浪汉捡到了。
从时间上来看,这一切似乎都串的起来,可我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看向流浪汉:“你还记得那些符号是什么样子吗?”
流浪汉的脸上透出几分为难:“我没仔细看,就记得是一些圆圈和线,有点像纳斯卡线条。”
“你还知道纳斯卡线条?”
“瞧不起谁呢?”流浪汉白了我一眼,两手叉腰满脸的骄傲,“老子当年可是鲁美的专业满分!”
“???”
我错愕的看着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慢慢发现那张蓬头垢面的脸似乎真有些眼熟,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
“你是……”我努力搜索着不多的记忆,试图对上眼前这张邋遢的脸:“张全?”
流浪汉的眼睛里亮起了光:“你认识我?”
“久仰大名!”我努力挤出个友善的微笑,来掩饰心里对张全的鄙夷。
张全是本市人,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很多大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是全都被他拒绝了。
毕业之后,张全回到本市成立了自己的艺术工作室,就在所有人以为一颗艺术界的新星即将升起的时候,他却被爆出了性侵模特的丑闻。
几天之后,张全关闭了工作室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是被抓捕归案,也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没想到他居然一直住在这片废墟里。
张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见我认识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铅笔:“现在认识我的人可不多了,手伸出来!我给你签个名!”
“不麻烦了!”
我不着痕迹的把手插进口袋,用眼神指了指红砖墙:“你说这里原来有纳斯卡线条,那你还记得大概的内容吗?”
虽然没看到墙上的信息,但在时间如此紧急的时候,刘祈还不忘清除线索,说明这里的东西在他看来十分重要。
如果能搞清楚那些刻画的内容,说不定可以成为我的筹码。
“当然记得!”张全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素描本:“要帮你画吗?”
我看到那个素描本有点惊讶,张全整个人都邋里邋遢的,可是那个素描本却被他保存的很好,工工整整、干干净净,上面甚至连个泥点都没有。
“那……麻烦了。”
“不麻烦。”张全摆摆手,然后朝我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手指:“一幅画一百!”
“啊?”
“一幅画一百!人民币!”张全以为我没听懂又重复一遍:“这墙上原来一共有六幅画,全要的话算你五百块!”
“以你的水平倒是不贵……”我苦笑了一下,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过来:“问题是我真没带现金。”
“那就打欠条吧!”
张全说着把素描本递给我,我刷刷点点的写了欠条,又借着他身上的油污按了手印,然后他才坐在地上开始画。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场看张全作画,控笔精准而且速度很快,看来就算是过着流浪汉的生活,他也始终没有放弃绘画。
不过六幅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我等的有些无聊,便指了指欠条随口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个挺清高的人,怎么现在这么市侩了?”
“清高管屁用!又不能当饭吃!”
张全鄙夷的笑了笑,不知是对我还是对曾经的自己:“我当年要不是挡了别人吃饭的门路,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懑,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当年有人栽赃你?”
“这还用说?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张全咬了咬牙,语气中满是不屑:“老子当年风靡万千少女,多少人排着队想往我床上跑,燕瘦环肥什么样儿的没有?性侵?老子用的着吗?”
“……”
我看着张全没说话,但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当年的张全绝对是一颗耀眼的新星,尤其在本市落脚之后,不仅是本地的女粉丝,甚至经常有外地女粉丝不远万里的过来找他。
可就算是这样,张全却没传出任何绯闻,有人说是他势力庞大封锁消息,更有甚者怀疑是他的取向有问题。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张全似乎没有为自己正名的打算,我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随便附和几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张全也完成了第一幅画,他随手撕下来递给我,然后又开始了第二幅的创作。
我借着月光看了一下,这幅画确实很像纳斯卡线条,整个画面运用了大量的直线和圆点,共同构成一只俯身回首的蜥蜴形象。
当然也有可能是壁虎或者变色龙,毕竟在这种风格的画里,这几种动物的形象应该都差不多,所以我不敢确定。
另外还有一个发现让我很在意,如果张全没有进行艺术加工的话,这幅画看上去其实更像另一种东西。
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墙上、尤其不应该出现在一片废墟的墙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