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面的“我”那句话,我立刻在地上画了个问号,但等我再转头的时候,对面已经完全被浓雾吞没了。
我咧了咧嘴,暗骂这浓雾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从刚才的经验来看,浓雾应该还会变淡,我正好可以借着这段时间思考一下。
“‘我’是怎么回事?”
“各自所属空间基础信息相同,主观意识不同?”
“同一时间存在多个相同梦境?”
“不要相信王强——”
我写下最后这句,想了想又划掉了,不是因为我相信王强,而是觉得这句话没有参考价值。
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心中只有恐惧和惊慌这两种情绪,而那个“我”的种种行为迹象,都更像是猜想得到证实之后的兴奋。
或许我们各自所处的客观环境完全相同,但我们的思维方式、或者说主观意识,是存在明显差异的,以此反推,便能看出我们的个人经历也同样存在差异。
“不要相信王强”,是他根据自身经历做出的主观判断,并不具有普适性,我可以当做参考,但也只能当做参考。
划掉那句话之后,我又写了“无形屏障”,然后在旁边画了个星星以表重视。
“梦境”是观察者计划的基础,多了解一些总没坏处,而且想搞清楚“同一时间存在多个相同梦境”的问题,这道屏障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搞清楚“屏障”的作用和形成机制,或许就能找出突破屏障的方法,进而获取其他梦境中的信息。
但我开始思考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屏障可以阻隔声音以及车和人,又因其“不可视”的特性,所以无法阻隔光线,从这一点来看,“屏障”是符合物理规则的。
但为了达到“阻隔”的作用,其本身应该是有实体的,可是刚才我前进的时候,没有任何撞到东西的感觉,“四百步”是我可以确定的数字,而在浓雾散开后,却发现我只走了三十米。
如果是几米、十几米的误差,还有可能是我的体感出了问题,比如因为紧张或是戒备,导致步幅没有平时那么大。
可是一百七十米的误差,就算我脚尖碰脚跟的往前挪,四百步也不可能只走出三十米,所以在某一个阶段,我一定和屏障发生过接触,但是我的体感上完全没有。
从这一点来看,“屏障”又不符合物理规则了。
想到这,我稍作犹豫后,把手朝着对面伸了过去。
刚才为了看清彼此写的字,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左右,我伸出手就算碰不到对面的“我”,至少也可以碰到屏障,然而体感反馈回来的信息,依然是前方什么都没有。
“难道雾气浓度达到某种阈值,屏障就会消失?”
我看着能见度不足半米的浓雾,思索片刻后趴了下来,用记号笔在地上向前画线,大概二十公分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能感觉到我的手还在往前推,但此刻在我的眼中,我的手和记号笔都停止不动了,就像是游戏中的人物走到了地图边界,虽然还有前进的动作,可是位置却没有发生改变。
“咕噜……”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又在向前的力道中,加入了向左的横向力道。
记号笔又开始动了,它像是抵着什么东西,画出了一段曲率极小的弧线,长度大概十五公分,接着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反向锐角,然后又是一段曲率极小的弧线。
“边界线是不规则的!”
我心头一跳,连忙朝着推进记号笔的方向爬了过去。
我从应急车道出发,先后爬过第一车道和第二车道,然后是隔离带、对向第二车道、对向第一车道,对向应急车道……
最后,我在对向路边的护栏停了下来,因为护栏外是一片及膝高的野草,记号笔很难留下痕迹。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火辣辣的膝盖,我又开始沿着红线往回爬,同时在脑海中尝试构建完整的线条。
这条国道的宽度大概十米左右,但因为边界线是不规则的,所以我画出的线条足有二十五米以上。
其中出现最多的,是那种曲率极小的弧线,总长度大约十三米,然后是一些锐角和钝角,以及几个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图形。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几个锐角围出的面积很大,甚至有一个让我往“对面”爬了两米多。
看着脑海中的整体线条,我忽然有种“在此山中”的感觉——这条“边界线”,似乎是某个巨大图形的一部分。
但是它太大了,整条边界线可能有几百、甚至上千公里长,而我只有其中二十五米长的一段。
这连管中窥豹都不算,这是管中窥豹毛。
“可以把这个工作交给张全,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专业也对口……”
我一拍大腿想出个好主意,随后就发现周围的浓雾开始变淡,能见度很快就达到了两米以上。
我眯起眼睛朝对面看去,就发现另一个“我”,还有他的车都不见了。
对于这个结果我毫不意外,因为在他写下“不要相信王强”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会这样了。
那句话出现的没头没尾,在整体语境中非常突兀,很像是他意识到时间不多,只能先将他认为重要的信息传递出来。
而这个行为,也验证了我另一个猜想——对面的“我”绝不是第一次探索梦境边界,至少他知道雾气变浓,会中断我们这次会面。
考虑到他还有可能出现,我看了一眼记在地上的问题,然后回到车上,一边等待一边思考。
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雾气浓淡变化了几次,但对面的“我”始终没有出现,而那几个问题我也没有丝毫头绪。
我看着再次变淡的雾气,突然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喜的是这次行动并非毫无收获,悲的是我收获了更多的问题。
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我发动汽车开始返程,不过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红星招待所。
我到的时候张全还在睡觉,把刚得到的信息做了存档后,我又给他安排了调查梦境边界的任务。
当然,我没有直接说“梦境边界”,只说这座城市被一个神秘的力场笼罩了,他所经历的“循环”也和这个神秘力场有关。
急于解脱的张全没有丝毫怀疑,随后我又把那辆捷达留给了他,这辆车我交了十天租金,足够他用到这次梦境结束了。
离开招待所后,我准备打电话让肖海来接我,结果刚把手机开机,他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