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静本想悄悄的坐到座位上,安安静静做一个陪衬也就回了。
可没想到,这上座的贵客竟然注意到了她。
江姝静只好转过身来,慢慢走至厅堂中央,朝着李进和林珠的方向略福了福身子:
“舅父,舅母。”
然后才略略抬起头来,用眼眸上层的光看向上座的两个人,语气疑惑道:
“舅母,这两位公子是……?”
林珠的脸上浮起一层宽和温厚的笑意:
“静丫头,这是京城里姜家来的两位公子,来梧城游学历练,与咱们祖上有些交情,故而来往。”
“江家?”
江姝静偏了偏头,面上出现了激动亲近的神色。
骤然听闻本家名号,江姝静的眼中蓄出泪花,不由自主的上前半步。
“不是。”
林珠见她神情便知道她是想岔了,唯恐她如此模样惹怒了姜何齐和姜何深两位贵客,急忙开口道:
“静儿,他们与你不是本家。”
这一声轻喝像是唤回了江姝静的理智,江姝静连忙低下头后退了半步,慢慢行下礼来:
“是,是小女失礼了,两位公子莫怪!”
上座有人轻扬衣袖,语气温和:
“无妨,他地听乡音,姑娘一时激动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江姝静慢慢的退回座位上,那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公子姜何齐又说道:
“我与弟弟也是初来乍到不识当地风情,昨日本已经上门叨扰过了原不该再次失礼,只是昨夜我们入住的那家客栈实在是……”
说着微微蹙眉有些说不下去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办法在他人面前直言旁人的过失,况且也有是他们过于娇生惯养之嫌。
好在李进听弦知意,笑着道:
“梧城偏远粗陋,自然比不上公子所住的京城清贵舒适,况且公子一行人又身着华丽,只怕客栈那些眼皮子浅的有意磋磨了公子。”
有人将他的话说出来了,姜何齐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端起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点了点头:
“也是我与弟弟娇生惯养了些。”
李进放在案桌下的手轻轻的扯了扯林珠,林珠立马笑生两颊:
“公子是客,这客栈里的人连让公子满意都做不到,怎么还能反过来责怪公子呢?说起来你我两家是世代的交情,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就在李府住下。”
“这怎么好叨扰呢?”
姜何齐眉心微蹙,似乎尚有疑虑。
林珠已经笑声快语道:
“不叨扰,不叨扰!咱们家宅子西边院子还空着呢!只是寒舍简陋,还望两位公子莫要嫌弃!”
面对李进和林珠两人的殷勤,姜何齐并不没有立刻答复他们,反而是转过了头低声问身旁面容更年轻更英气的公子的意见。
据李进和林珠的介绍,这位年轻公子是姜何齐一母同胞的兄弟,姜何深。
江姝静的耳力很好,隐隐约约能在飘过来的言风中听见“母亲”“给钱”等字眼。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很快,姜何齐很快就抬起了脑袋:
“如此就谢过李大人和林夫人的盛情看照了,姜某和弟弟或许还要在此处打扰数月有余,今夜我会亲自将这段时间吃用的银子送到府上账房。”
李进连忙摆手拒绝:
“不,不,不。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怎么能让公子花费呢?”
林珠却在袖子底下轻轻的拽了拽李进的袖口,低声道:
“府上也不宽裕。”
林珠知道座上的那两位身份贵重,吃的用的自然和他们不一样,若是一味的大包大揽下来,本就产业不多的李府恐怕是难以消受。
姜何齐权当是没有看到林珠在下面的小动作,笑着道:
“本就是多有打扰,若是李大人不肯收我这银钱,我和弟弟恐怕也不能住得心安。”
话说到此处,李进也不好再推脱:
“那,就一切听从公子安排了!”
见事情谈妥,姜何齐和姜何深二人站起身来,托着手中的酒杯朝着李进和林珠敬道:
“如此,就多谢李大人与李夫人的照顾了!”
李进和林珠连忙起身回敬了一杯。
瞧着席上身份最高的这四人宾主尽欢的模样,江姝静却陷入了沉思。
方才她已经从李郁东的口中知道这两位姜姓公子的名讳究竟是哪几个字,再看一看李家这一家人对他们的态度,便知道这两人的身份高出李家不止一星半点。
姜,这可是国姓。
可母亲是李家出嫁的儿女,虽然两家往来并不亲密,倒也不至于连这等身份的世交也不曾听说吧?
再看这两位年轻公子一口一个“李大人”“林夫人”,李进和林珠也是“公子”称呼,瞧着并不像是世代交好的长辈与晚辈该有的样子。
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
这两位年轻公子住进李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姝静本能的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可她所能看到的知道的终究还是有限,实在是不能在这些有限的消息中窥知真相。
思考间,橘红去而复返,弯腰低声在江姝静的耳边轻声道:
“姑娘,约在了后院流水桥的那棵松树下。”
江姝静点了点头,继而起身。
趁着宾主两方都喝得酒酣耳热无人在意她的时候,江姝静脚步轻巧的带着橘红离开了。
江姝静的裙摆刚刚在堂门口离开,上座的姜何齐便从醇香浓郁的酒水中抬起眸子来,清亮的眸光直直的看向堂门的方向。
然后,低头一笑,扬手便将手中酒盏中的酒水尽数灌进了口中,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一旁的姜何深第一个发现了他的酒醉,不得不一边托着他倾压下来的身体重量,一边低声呼唤道:
“哥,哥,哥?”
姜何深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李进和林珠的注意,急忙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可是酒醉?”
林珠看了看今日摆在宴席上的桃花酿,心中泛起迷惑:
今日这酒并不醉人啊?
不过见姜何齐露出来的半边脸庞上泛着的层层红云,心里的那点疑惑也很快被担忧代替:
莫不是这位公子身娇体贵,只能喝得上京城里最好的佳酿,喝不得这等简单货色吧?
幸好姜何深的脸上并不见怒容,倒是颇为歉意:
“兄长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还要劳烦大人和夫人借一件休息的厢房,让兄长散散酒意。”
“好说好说。”
李进连忙招呼着身后的小厮上前去搀扶姜何齐。
姜何深眉头下意识的蹙成了一团:
“让丫鬟来伺候!”
李进和林珠微微一愣,继而很快露出了一点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李进招手让小厮回来,手肘微微屈起碰了碰林珠的胳膊。
林珠会心一笑,特意走出去挑了两个长相秀美的年轻丫鬟,吩咐她们将姜何齐扶到前院的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