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林珠私下说给李芷兰听的,她一时得意忘了形竟然把话都秃噜了出来。
话语得意洋洋的出了口,李芷兰又后悔起来。
倒不是后悔自己口出恶言,而是担心因此惹了江姝静心中警惕,坏了父兄的打算。
偷眼悄悄觑着江姝静的面色,见她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全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李芷兰偷偷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的得意起来:
就算她知道了父兄打算拿她换仕途又怎么样?如今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离了李府只怕是连口饭都讨不上吃的!
莫说把她嫁到官宦老爷的人家去,就算是父兄做主要她嫁给贩夫走卒,难道她还有底气不嫁不成?
心里这样想着,李芷兰越发心安理得的得意洋洋起来。
这嘴巴也就更加不受控制,忍不住要把心底里那些得脸的事情都一一在江姝静面前宣扬开来。
“你成日不是闷在屋子里,就是在外面瞎晃悠,还不知道府内的情形吧?”
江姝静的眉眼终于动了动,配合了一下:
“什么情形?”
“自然是我的好情形呀!”
李芷兰扬起娇俏的唇角,眉眼间难得的染上了羞涩:
“如今我和那位姜大公子可是走得近呢!兄长也常常夸赞我如今的棋艺在姜大公子的指教下大有长进呢!”
“棋艺?”
江姝静扬了扬眉头,在心里想象着姜何齐在棋盘上与李芷兰指点江山的样子,忍不住的心底发笑。
也不知道姜何齐那样一个爱安静的人,左边坐着个活泼热闹的姜何深,右边坐着个叽叽喳喳的李芷兰,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为了给自己转移几分视线,这一次姜何齐也真是牺牲良多了呀!
谁料,这笑意一时没有绷住,竟然在唇角显露了几分弧度。
李芷兰狐疑的瞅着江姝静刚刚一路上木头一样的表现,却在自己提到姜何齐的时候流露出了不同寻常的情绪和表现,顿时整个人都绷紧了。
警惕的盯着江姝静,原本得意的目光下也生出了厌恶和凶狠:
“你笑什么?”
看着仿佛竖起了浑身尖刺的李芷兰,江姝静越发的觉得心中好笑:
若是来日叫李芷兰知道了姜何齐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愚不可及?
江姝静越是沉默,李芷兰越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某些猜测,手中附庸风雅的团扇都摇不动了,只一双手死死的攥住扇柄,指节发白:
“你笑什么!”
眼看着李芷兰就要炸毛,江姝静不急不徐的开口道:
“常言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想必妹妹在姜大公子处是要比在姐姐处更显得娴静动人了?”
李芷兰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分辨出江姝静这话是好是坏?
江姝静唇角扬了扬,趁着她愣神的时候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橘红脚步轻快,也从李芷兰的身边略了过去。
而李芷兰自己的小丫头则是吭哧吭哧费了好大力气才跟了上来,走到李芷兰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咱们要看一看表姑娘都买了些什么吗?”
“看什么看!你个蠢货还用看?她不就是又想做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糕点讨好姜大公子吗?我还不知道她心底那点小九九!”
琢磨过味来的李芷兰恼羞成怒,满心的怒气都撒在了小丫头身上,狠狠的一个爆栗敲到她额头上。
小丫头本就累的气喘吁吁,正眼冒金星的时候被李芷兰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和挨打,险些稳不住身子一头栽倒到地上。
末了,李芷兰丢下一句“没用的东西”,便赶着步子追上了江姝静。
像是被江姝静的话激起了斗志,李芷兰也不管对方搭理不搭理她,只顾扯着江姝静的袖子嚷嚷道:
“我在姜大公子眼里自然是窈窕淑女,动静得怡!”
“不像某些出身低贱的人,就算是一时耍了什么心机手段吸引了姜大公子这样的人注意,终究还是高攀不上人家的。”
“所谓才子配佳人,姜大公子这样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分得清谁是鱼目谁是珍珠,自然知道只有我这样父兄仕途顺遂的官家小姐才能堪堪与之相配。”
“至于你——”
李芷兰姣好的面容上充满了讥诮:
“不过是被当作闲暇时逗弄的猫儿狗儿,取个乐子罢了!不然姜大公子怎么会花心思与我弹琴下棋,而却只肯让你像个低贱的厨娘一样亲手做糕点取悦他呢?”
李芷兰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活像是亲眼看见了江姝静卑躬屈膝地在姜何齐面前伺候一般。
李芷兰这样一路嚷嚷着,竟然直接嚷嚷到了她们的院子门前还不肯罢休。
江姝静站定在自己的屋门前,从一脑袋虚汗的小丫头手里仔仔细细的盘点了自己的包裹,然后带着东西和橘红一同迈进屋子里去。
“哼!真是小家子做派,一点点东西也值当这般小心算计!”
李芷兰像是个被捅开了的辣椒,逮到江姝静一点点破绽便要“得得得”的赶上去喷上个痛快。
此刻她顾着奚落江姝静,全然忘记了江姝静自小是金山银窝里长大的,怎么会没见过这点子东西。
江姝静站定在屋门口,把李芷兰的目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妹妹可要进来喝杯茶?昨日里宝姨娘送了极好的金瓜团茶过来,说是给府上的几位主子尝尝鲜。听说妹妹那里短了的明日才能快马加鞭地送到,妹妹可要先在姐姐这里尝尝合不合口味?”
“若是不合口味,也省得宝姨娘白跑一趟了。”
提起这个,李芷兰便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一早梳妆的时候,隔着屋门便听见宝琳那个贱人房里的丫头捧了东西送到江姝静那边,原想着她要好好拿乔不收宝琳这份讨好。
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准备自己的这份,拐了七八个弯去问,却得了几句奚落:
“表姑娘是客人,自然要先紧着客人尝鲜。再说二姑娘素日里总瞧不上咱们姨娘自掏腰包的殷勤,想来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就没敢到二姑娘面前讨嫌,倒不成想二姑娘竟惦记着这点东西。
若是二姑娘实在眼馋,姨娘派人再置办些送到二姑娘处就是了!倒没必要为了这点子闲钱落得满府里都知道了,回头老爷和大公子问起来岂不是叫姨娘里面不好做人!
只可怜我们姨娘平日对二姑娘多有孝敬的,如今一点疏漏就让二姑娘张扬得满府里都知道了!”
李芷兰明明是悄悄寻人问的,却一转头就满府里都知道了。
偏偏传的还都是她如何前后不饶人,欺压得宝姨娘没处说理去。
李芷兰恨声吃了这个哑巴亏,如今提起这劳什子茶叶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把这东西扬她们个满脸才解气。
“不喝!”
“砰!”
李芷兰刚张口蹦出两个字来,江姝静便干脆利索的把门带上,将李芷兰满肚子的气都关在了门外,颤抖的门板在李芷兰气到冒汗的鼻尖上抖落下一层灰来。
“你——”
李芷兰气结,跺脚抬手想要骂上两句,却发现江姝静的屋头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一丝人气来。
“晦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