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老爷他到底怎么了?”
李进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宝琳捏着帕子紧张的坐在床榻边,一边替李进擦拭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一边焦急的问道。
大夫的眉头紧锁,搭在李进手腕处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沉默,大夫一直没有说话,可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到最后皱成了一个偌大的川字。
“这——这恐怕要请姨娘先行回避一下了。”
大夫收回了手,恭敬地朝着宝琳弯了弯腰。
宝琳瞥了一眼李进苍白的唇色,在他的点头之下退出了屋子。
大夫垂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悄悄擦了擦掌心粘腻的汗,在心底暗暗吸了一口气,才伸手去掀李进的被褥:
“大人,得罪了!”
一刻钟之后,大夫拎着药箱满面仓皇地走了出来,连站在屋门口轻声喊他的宝琳都没有看到。
看着大夫慌里慌张的背影,宝琳疑惑的转身往屋内走去。
一只脚刚刚迈入屋门,便被一只茶盏砸停了脚步。
里屋传来李进暴怒的声音:
“滚!”
宝琳惊讶的抬头,只看到李进乌云密布的脸色,以及因为愤怒而圆睁的双目。
不想触这个霉头,宝琳收回了右脚,弯腰探身替李进关好了屋门,嘱咐下头守夜的丫鬟们:
“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你们都打起精神来。若是老爷有什么旁的吩咐,立刻来回禀我!”
掌家多日,恩威并施,如今宝琳在府内也是很有威望了。
下头的小丫鬟齐齐应声道:
“是。”
宝琳施施然走了,却不知道李进一个人在书房内的内心煎熬。
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被褥,屈辱,愤怒,还有不可置信充斥着他整个胸膛,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火。
可这火却烧不到他想要烧到的地方——他能为李家绵延子嗣的地方废了,彻底没有知觉了。
大夫说他是在行好事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当时没有感觉,这个时候才发作起来已是回天无力了。
“孽障!真是个孽障!”
李进想到罪魁祸首,不由得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把人叫过来抽上一顿!
可是,也只能是想想。
他如今这个样子,日后李家所有的希望可都寄托在李郁东身上了,他不仅打不得,还得付出更多的精力来好好教导他!
而此刻,被李进捏在心里煎炸过无数遍的孽障,正如鬼魅一般的站在那一丛荆棘后面,默默的盯着书房的动静。
看到李进书房的灯火自从亮起后就再没有熄灭过,一直守到晨曦泛白的李郁东终于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李郁东含着笑脚步轻快的转了身,朝着府内后门走去。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他浑身轻松,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悄悄踩上了他的影子。
影子在背后举起了棍棒,朝着李郁东的后脑勺狠狠的敲了过去。
“砰——”
李郁东翻了个白眼,身子软绵绵的塌了下去。
那人连忙扔开棍棒,伸出指头放在李郁东的鼻下探了探呼吸,待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气息后松了一口气。
扭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他朝着墙角打了一个小哨。
很快,从角落里窜出来四条灵活的影子,分别抬起李郁东的双手双脚,足尖点地,飞快地跑了。
天光放亮,李府里面又开始了新一轮喜气洋洋的热闹。
然而江姝静的屋子里却是安安静静的,透着股与李家格格不入的肃杀和冷硬。
江姝静看着梳妆台上摆放的不合时宜的花笺,眉眼和唇角都耷拉了下来。
橘红则是面色大变,立刻折身在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
半晌,才拍着胸脯回到了江姝静身边:
“姑娘,东西都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不过好在我们的银票地契等东西都提前转移走了,倒是没损失了什么。”
见江姝静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封花笺不出声,于是上手捻起它:
“要不我还是把它扔了吧?这等莫名其妙的东西,姑娘不必搭理!”
“且慢!既然有人想要捣鬼,咱们也不是不能陪他们玩玩!”
江姝静拦住了橘红的动作,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将花笺又用心压回了掌下。
那花笺上写明了要在明日与她在麒福酒楼见上一面,落款是姜何齐的名字。
麒福酒楼是梧城最具盛名的酒楼,倒也配得上姜何齐的身份。
字迹也与姜何齐的字有九分相像,甚至连这个花笺样式都是江姝静在姜何齐书房见过的模样。
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了。
可江姝静和橘红刚刚从姜何齐处商量了事情回来,当时都没有约定见面,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塞这么一张花笺过来呢?
江姝静甚至都不需要去向姜何齐求证,就知道这必然是一个阴谋。
“哎——姑娘本是心善,放了崔嬷嬷和雀紫回去,却叫旁人钻了空子!”
橘红有些懊悔:
“早知道,我就不去寻姜吕说话,留在屋子里看守了!幸好这贼子就是放了东西,要是顺走了姑娘的东西出去宣扬,岂不是坏了姑娘的清誉!”
江姝静拍了拍橘红的肩膀,安慰道:
“这不怪你!如今府上人人都忙着上京的事情,又出了这许多乱子,咱们都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能有心思惦记着算计害我。
可若他有害人之心,咱们就是千防万防,他也总能钻到空子的!”
橘红望着那来历不明的花笺:
“那——会是谁呢?”
老夫人?李进?李郁东?李芷兰?
这府上有名有姓的主子都有可能,他们人人都曾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利益对江姝静动过算计的念头......
江姝静伸手捻起梳妆台上的花笺,随手吹亮了火折子将那纸花笺燎了一遍,然后放在鼻下轻轻的扇了两下,顺着风的方向轻嗅。
辛辣的火油味之中,有一股甜腻腻的玫瑰香若隐若现。
江姝静的眉头舒展,含着冰冷的笑意朝着对面屋头扬了扬下巴。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的李芷兰正满脸期待和兴奋的坐在窗边,一双眼睛自江姝静回来后就一直盯着对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你说,她会不会去?”
红云侍立在身后,连头也不敢抬,轻声道:
“奴婢不知。”
李芷兰倒是不在意红云的回答,搓了搓手,兴奋之情难以掩饰:
“她肯定会去的!她那么想攀高枝,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进已经隐隐向她透露出江姝静攀上了姜氏兄弟的消息,本意是让自己这个对江姝静颇有敌意的女儿安分些,不要再在梧城节外生枝。
可却刺激到了李芷兰的嫉妒之心,让她按捺不住的想要毁了江姝静,想出了一条可一劳永逸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