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蒋如雪的逼问,谢文韵和陶阮阮的沉默,江姝静面色不变,却也没有急着开口回答。
两相里沉默间,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
“既然都介绍了自己,那本宫也与你重新认识一下。”
江姝静闻声抬眸望过去,一时有些愣住了。
眉眼还是姜何齐的眉眼,只是描了细眉如柳,两颊和双唇间都点了桃红色的胭脂,褪去了男子打扮时的清冷如玉,生出了许多娇媚风流来。
双眸流转,盈盈秋波。
直直的走到江姝静面前,高出她半个头的姜何齐微微俯身,与她眉眼平齐时眨了眨眼睛:
“怎么?认不出来我了?”
江姝静愣愣的盯着她的眼睛,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她是隐隐知道姜何齐并非男儿身的,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姜何齐梳了女儿模样,金冠红妆加身后是这般模样。
“我叫姜荷绮,乃皇后膝下唯一女儿,长公主。”
“姜,何,齐?”
江姝静诧异的重复道。
“荷叶的荷,绮丽的绮。”
姜荷绮知道江姝静是误会了,轻声解释道。
“姜何齐,姜荷绮......”
江姝静在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神色怔怔。
“怎可直呼殿下名讳,真是没规矩!”
蒋如雪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见姜荷绮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显然对江姝静多有维护之意,心中酸意更甚。
英气的眉眼咕噜噜一转,不由得上前一步,眉眼一挑:
“江妹妹,你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江姝静不答反问:
“蒋姐姐问我能对殿下有何助力,可不知道诸位姐姐是何种家世?又能给殿下什么帮助?”
蒋如雪骄傲的扬起了眉毛,挺着胸脯介绍道:
“我爹是大将军,我是将门虎女!谢姐姐的兄长是三年前恩科上榜的状元郎,如今已升任为翰林院试讲,前程大好。就连陶妹妹祖上也是出过户部员外郎,自高祖父便是皇商,历朝沉浮屹立不倒。”
“这样啊——”
江姝静静静应声,心中暗自揣度若是江家没有出事前她的身世倒是勉强可以和这位陶姑娘相比较,可惜......不过若是家底仍在,她也用不着千里迢迢来京城与她们比较了。
江姝静的声音沉了下去:
“三位姐姐都有家世可依,可江雪仅有自身可予殿下。”
“自身?”
谢文韵缓缓出声,清冷的目光落在江姝静身上,不解的眸子微微蹙起。
“是!”
江姝静抬起眸子,直直的看向姜荷绮:
“殿下身边能人异士众多,三位姐姐更是家世斐然,但有一点是三位姐姐的身份由不得的,而我可以!
我愿做殿下的影子,随时随地常伴殿下左右,生死相随!”
姜荷绮被她话中的决然震住,抬眸对视间,缓缓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好一个影子!好一个生死相随!”
蒋如雪忽然娇喝一声,抬手抽起一旁兰锜上摆放的长剑,破空朝着江姝静刺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这个资格与殿下绑定生死!”
江姝静只觉得一道寒光掠过,身体快过的思考的侧身避开。
蒋如雪眉眼一凝,手腕力道转向,索性将长剑横劈过去,剑尖始终没有离开江姝静的要害之处。
此时,江姝静的脑袋已经开始运转,脖颈后仰顺着折腰而下的力道,手指碰到裙摆,从裙下掏出一把匕首来。
蒋如雪见一击不中,再次调转长剑方向,竟是拦腰朝着江姝静劈下去。
江姝静拿到匕首后迅速脚尖支地,裙摆如芍药花的花瓣一般在脚边繁复的铺开,灵巧的侧身躲开了蒋如雪数次的致命击杀。
重新直起身子,江姝静左手持匕首,双眸雪亮如林中恶狼,与手拿长剑的蒋如雪纠缠在了一起。
短刃对长剑,蒋如雪的招式更是大开大合半点不留情面,江姝静虽然看起来应对得十分吃力,甚至好几次蒋如雪的剑尖已经碰到了她的肌肤,可每次都被她的匕首稳稳地架了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江姝静和蒋如雪仍旧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伯仲。
原本兴致满满的谢文韵和陶阮阮都看得有些倦了,伸出素白绢帕的一角捂住樱桃小口浅浅的打起了哈欠。
倒是姜荷绮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忽然勾唇一笑,低低的说了一句:
“到了!”
谢文韵和陶阮阮闻声抬头去看,只见蒋如雪面露疲色,手中出剑的动作也微微迟缓。
两人不由得轻轻蹙眉,心头浮现丝丝忧虑:她们都是身娇体弱的外行小姐,连她们都看得出来蒋如雪状态下滑,难道江姝静会看不出来吗?
心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见江姝静的匕首压住了蒋如雪斩下来的长剑,足尖轻点,腰间用力,直接以匕首与长剑交接处为点翻身而上,最终稳稳地落在了蒋如雪的身后。
在她未来得及反应时,江姝静手中的匕首已经压在了她脖颈上。
“承让!”
江姝静利落的收刀,冲着蒋如雪温婉一笑。
哐当——
长剑从蒋如雪的手中滑落,她愣愣的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就输了。
谢文韵和陶阮阮看向江姝静眼神中的轻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不解:她身形柔弱,看起来不堪一击,竟然真的能打败蒋如雪?
要知道,这满京城里将门出来的姑娘,蒋如雪从小到大可都没有找到过对手!
“你......你很厉害!”
半晌,蒋如雪才愣愣的抬眸看向江姝静,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江姝静柔柔的一笑,抬袖间手中原本捏着的匕首消失于无形,冲着蒋如雪拱手笑道:
“蒋姐姐的长剑比之我的匕首更重,终究是我占了便宜了。”
蒋如雪勉强扯了扯唇角,显然没有被江姝静的话安慰道,反而是追问道:
“你的招式看似没有章法,实则处处化解我于无形,这是哪家的打法?”
江姝静略垂了垂长睫,在眼下投射出蝶翅一般的阴影:
“不是大家之法,只是我活命的本能。姐姐是将门之才,出招讲究的是千军万马,排兵布阵,而我只不过凭着求生的本能与姐姐相持,寻找机会之后反击,倒称不上有招式章法。”
蒋如雪一愣,没想到江姝静是这个回答,可细细想来又觉得有几分道理,骤然间生出了触类旁通之感,竟是对从前许多次对战有了新的想法。
姜荷绮微微皱眉,忽然想起来自己查到的江姝静的过往,原本微微上挑的唇角也淡了下去,温声道: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宫,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聚。”
谢文韵和陶阮阮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行礼后连忙拉着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蒋如雪退下了。
姜荷绮揉了揉眉心,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安慰江姝静,便见她了然的一笑:
“殿下放心,早就过去了!”
姜荷绮心疼的拍了拍江姝静的肩膀,手指轻抚过她衣裳上被长剑划破的痕迹:
“好!我在内屋给你备了衣裳,你去换过和我一起进宫吧!”
“以后,江雪就是芙蓉宫的掌事宫女了!”
姜荷绮坐在芙蓉宫的正殿内,对着底下跪着的一众宫女,内侍吩咐道。
入夜,江姝静整个身子被包裹在柔软的散发着熏香的被褥当中,嗅着空气中幽幽的梅花香,她觉得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为什么,江姝静在这样熟悉的屋子里却头脑格外的清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披衣,双膝盘坐在床上。
啪嗒——
有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随即响起了一阵希希簌簌的脚步声。
江姝静倏然睁开了眼睛,皱眉细听外面的动静,还是细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打开屋门,江姝静看到一墙之隔的姜荷绮的寝殿上方有了光亮,几息之后光亮消失。
江姝静皱眉,疾走几步,打开角门刚启开一条缝便看见姜荷绮带着两个小宫女和两个小内侍匆匆往前殿走去。
五人俱神色匆匆,居然无一人注意到即将推开门的江姝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