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理学中,对于棱镜的定义是这样的——由两两相交但彼此均不平行的平面围成的透明物体,用以分光或使光束发生色散。
据我所知,棱镜在光学仪器中应用很广,按其性质和用途可分为若干种。例如,在光谱仪器中把复合光分解为光谱的称为“色散棱镜”,一般采用等边三角棱镜;在潜望镜、双目望远镜等仪器中改变光的进行方向,从而调整其成像位置的称“全反射棱镜”,一般采用直角棱镜。
目前我所见的,已经远远突破了物理定义中的棱镜结构。
简单推算,七棱镜对激光的分解能力必定数百倍于三棱镜,它所带来的科研变革,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想象力极限。
简娜向我解释:“夏先生,‘镜室’的操控原理是这样——根据折射定律,光线经过最简单的三棱镜,将两次向底面偏折,出射光线与入射光线的夹角q叫做偏折角.其大小由棱镜介质的折射率n和入射角i决定.当i固定时,不同波长的光有不同的偏折角,在可见光中偏折角最大的是紫光,最小的是红光。‘镜室’在光学理论上的最大突破,就是我们将可见但不可解读的光波最终转换为数字控制的语言,精确破译,精准表达。每次激光通过研究对象的大脑皮层,就给我们带来一组真实可见的数据。世界各国的超级物理实验室都在进行类似研究,但只有我们‘镜室’率先撞线,抵达终点。有了这种棱镜分析机,等于是向人类灵魂探索迈进了一大步,更新的超高速分析机正在研制当中,很快就要面世,到时候就能领先全球二十年,使得‘镜室’成为灵魂研究的世界中心,犹如美国的硅谷一样。”
她毕竟还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一想到“镜室”未来的光辉前景,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感。
我深表赞同:“新科技面前,每一个国家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欧美绝对不会再度遥遥领先。真心希望你们的‘镜室’能够发展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
简娜一笑:“夏先生,你现在也是‘镜室’中的一员,何来‘你们的’一说?”
我这才想起,昨天自己已经接受了竹夫人的委派,暂时代掌鬼菩萨原先的工作。
“机器最后一轮激光探测结束时,就会发出警报,然后自动关机。”简娜说。
我看不出哪一束激光是属于桑青红的,如果有,我宁愿将它单独灭掉,将桑青红永远禁锢于虚空的精神世界之中,免得她总是恶意捣乱。
简娜看看腕表:“还差一小时,我们还有时间坐一会儿,聊一聊。”
机器的左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圆形会议桌,旁边摆着六把椅子。
我和简娜走到桌边,拉开椅子,谦让着入座。
简娜说:“夏先生,结束了官大娘的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可以松口气了。”
“是啊!”我重重地点头,“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走得太急,总是容易出纰漏。”
简娜打开记录夹,从中取出一张便签,放在我面前。
那便签是翠绿色的,正反两面都布满了竹枝暗纹。便签上有两行宋徽宗瘦金体小字,写的是“恭喜上任,新官三把火,烧到绿景嘉园。事已了,勿念,专心做事,必能成功。”
很明显,这便签是竹夫人亲笔书写,那些竹枝暗纹已经说明了一切。
“竹夫人写的话,我也不敢多问。她为什么要提到火烧绿景嘉园?难道昨晚你去了那里?”简娜问。
我没有隐瞒,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向她说了。
“那彩蛋的诅咒力那么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得小心了,现在很多大型电脑程序中都设置了复活节彩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误触打开。”简娜变了脸色。
肥羊的死是一个血写的警告,不管是她还是我、曲龄,都应该引以为戒。
一个小时时间过得很快,“嘀嘀”声响过以后,简娜拿起记录夹走向那棱镜分析仪,一边读取液晶屏上的数字,一边在记录夹上飞快地记录着。
我把便签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夏先生,来这边一下……”有个声音在叫我。
很自然的,我以为是简娜在叫,就起身绕向分析仪后面去。可是,简娜并不在那里,旁边墙上,一扇小门开到一半,里面似乎有些动静。
我没有多想,向那小门中走去。
小门里是一间四壁灰色的放映室,投影机已经打开,大屏幕也亮起来,唯独不见简娜。
第一个画面映入眼帘时,我的心立刻被画面中浓烈的血腥味死死攫住。那是一个漂泊在汪洋大海中的巨轮,甲板侧后方,有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宽大船舱,船舱内外,有二三十人伏倒在血泊之中。这些人虽然已经断掌、断臂、断手、断脚、短腿、断颈,但都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在血泊中艰难爬行,向着船舱一角的小舱室爬过去。
我知道这画面,因为肥羊亲口讲过,这就是那个出现在“镜室”主机上的恐怖彩蛋。
看了这彩蛋的,不是横死,就是竖亡。
很不幸,我无意中已经看到了彩蛋的一半,接下来一定会看到那禁锢于白玉床中的玉罗刹。谁窥视过女炼蛊师的**,就会死得很惨。
“还要继续看下去吗?”我稍一犹豫,画面一转,那满身“伤口”的玉罗刹已经出现在屏幕上。
现在,我已经无法退出,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女炼蛊师的**。
玉罗刹身上的“伤口”果然惊人,每一片翻起的皮肉都随着她的低沉呼吸而微微颤抖着。
我曾在曲水亭街北头的微山湖鱼馆吃过一个叫“黑鱼三吃”的菜,分别是鱼皮凉拌、鱼肉清蒸、鱼骨熬汤。那里的厨师为了达到鲜、靓、惊的效果,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法,当那鱼皮裹着鱼骨端上来时,每用筷子夹一片鱼皮,都疼得那盘中央的半死不活的鱼翻滚一次。
如今的玉罗刹,所呈现的正是这样一种惨烈状态。
这彩蛋极为古怪,竟然像是有人故意摆拍了一段电影一样,镜头运用娴熟,时而全景,时而近景,进退自如,大开大合。
我希望这是真实的玉罗刹,但同时也希望,这些影像都是摆拍,真实的玉罗刹已经随时间消失。那么,我们也就不必为她的惨烈半生感到心酸了。
既然事已至此,我索性横下一条心,在椅子上坐下,继续盯着屏幕,等待着那句谶语出现。
果然,当影像播放到最后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我从未见过的文字。
肥羊不是一个喜欢自夸的人,这行字的意思,一定如他说的那样。
其实,我感觉自己走进这里来是中了圈套,而设下圈套的极有可能又是桑青红。
“夏先生,夏先生,你在哪里?”门外,简娜大声叫起来。
我沉声吩咐:“我在小房间内,不要进来,这里有些古怪。”
如果这彩蛋足以致命,还是由我一人扛下来就是了,不必牵连简娜。
我向上看,投影机的电缆也是由天花板的夹层中延伸下来的,要想追溯其源,十分麻烦。
“夏先生,请出来说话。”简娜又叫。
我站起身,环顾室内。如果桑青红藏在这里,我至少要让她看到,我有勇气面对一切。
简娜第三次叫的时候,我大步走出了小房间。
“你在里面做什么?这是每个大厅所配的单独密室,门锁由电子密码控制,你是怎么进去的?”简娜有些诧异。
我无法回答,既然已经中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了。同样,我与唐晚进入地下七层时,那斗室的秘门也是半敞的,可见是有人故意引我进去。
“测试已经结束,我们先把官大娘送出去再说。”简娜提议。
那球形仪器的所有激光已经熄灭,承载着官大娘身体的平台也向外滑出来。
我拿过简娜的记录夹来看,上面的表格极为简单,只有实验结束时间、人体分项体温之类,想必所有精密数据已经传递到别处的电脑主机之中。
“什么时候能够看到最终结果?我对桑青红的资料最感兴趣。”我问。
简娜回答:“至少要在十到十五小时内,那种分析过程极其耗费电脑主机的运算能力,任何一个微小的数据瑕疵,都会引发主机伺服器的清零动作,所有运算重新开始。夏先生,我们可以出去等,直到数据传送回来为止。”
我们把官大娘放入巨大的帆布袋中,抬到墙边停着的一辆普通担架车上。
“夏先生,很抱歉,我们无法将官大娘送到外面去埋葬,因为她身上蓄积了太多射线,会对环境造成巨大污染。现在,只能按照‘镜室’的环保规定,将她沉入地下。”简娜又说。
我有些失望,但简娜说得很有道理,而“沉入地下”也是一种最稳妥的安葬方式,我没有理由反对。
望着那巨大的球形机器,我忽然心中一动:“如果我躺在那平台上做一次扫描,会是什么结果?”
鬼菩萨遇刺之后,曲龄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天大的改变,竟然在洗手间里向我行五体投地跪拜大礼。我很希望能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这棱镜分析仪能够给出答案。
再有,竹夫人与我第一次通电话,就毫不犹豫地委以重任,认为我能够比鬼菩萨做得更好。
这份信任,又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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