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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传来苍芸梳洗的声音,海子已经换了t恤短裤,坐在床边右侧,神经紧绷,惶惶无措。

不多时,重新换上吊带衫的苍芸也进了房,走到床的左边,将手机充上电,很自然地躺下,给海子留出了足够的地儿。

她笑着拍拍床,示意少年也躺过来。海子僵硬地照做,并把薄毯给他俩都盖上。

海子朝着苍芸侧伏着,苍芸从床边挪了回来,紧靠着海子,少年伸开左臂,把她的头微微挽住,苍芸顺势将脸埋入海子的胳肘窝里,呼出的气让海子觉得痒痒的。可她闭眼休憩时,那表情清甜可人,海子舍不得动,生怕打搅,心甘情愿把痒忍着。

“有股海的味道。”苍芸的眼睛没有睁开,一个声音从她嘴里缓缓传出。

海子:“你是指汗臭味儿?”

“不,就是海的味道。”苍芸的头往里拱了拱,身子也更贴紧了他几分。

海子忽然间紧张起来。

此时,苍芸张开眼,略微换了个姿势,能让自己看到海子的脸。

她莞尔舒眉,眼中没有丝毫的睡意,而是格外的明亮。

“海子,把你的顾虑,分我一半,好吗?”

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少年有些理不清头绪。

“你总在顾虑,顾虑怕让我过得不好,顾虑不能给我未来,顾虑家境悬殊很大,顾虑亲朋好友让我为难,顾虑我们是不是发展得太快,顾虑……和我上床若以后分手我就吃了大亏。”

苍芸一连串的话句句直击少年所思所想。

她从薄毯中伸出一只手,怜惜地来回抚摸少年的头发:“你有那么多顾虑,这不怪你。”

苍芸的手从他头上慢慢滑到他的脸庞:“如果我叫你放宽心,不要在意这一切,你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我只希望,你能把你的顾虑分我一半,所有的压力与担忧,我们一起去承担。”

此时此刻,心里百般滋味的海子,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语和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身边的这个人。他只是很温柔地用另一只手握住苍芸正摸他脸的手,轻轻放回薄被里,担心她被空调风吹凉。

苍芸引导着海子的手,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一时没留意到距离,海子手掌擦过对方胸部下方。隔着轻薄的衣衫,发现她没有穿bRA!他非常清楚自己碰到的是什么。

少年的手闪电般地后撤,身子也猛地坐正:“对,对不起!”

苍芸没料到少年会有这反应,反倒有些诧异。

她笑着,也坐起来几分,让自己可以继续靠在海子的肩膀。

“【我不介意】。貌似,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我,我……”海子的眼中充满着迷茫,心脏砰砰作响。

苍芸缓缓将握着海子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穿过衣衫,触及体肤,置于心口,放在胸上:“我的心跳也很快。和你一样,有时候,我也会感到莫名的恐慌,但是我知道,只要身边的人是你,我就不会再害怕。”

苍芸说完话,气氛变得宁静。她能清晰地听到海子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通过肌肤,毫无阻隔地触知他手指的颤抖和掌间溢出的汗水。

少年的眼神变得迷离,那只粗糙而僵硬的手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掌心轻碰两下,甚至指尖微微用力收窄了几分,而随着少年眼神突然的清醒,那只手挣脱了自己的圈握,从衣衫下迅速缩了出去。

海子后退着下床,脸色恍惚,喘着大气,他指指门外,口齿不清:“我,我得去洗,洗个冷水澡。”说完扭头就准备逃。身后传来苍芸的咯咯笑。

少年回眸,见衣着单薄的苍芸坐在床上,稍稍举起右手,颦笑说:“oK,你去洗澡吧,回来后,我保证咱俩就只安安静静地睡觉,纯粹的那种,不调戏你了。”

“啊……今天还得最后调戏一回。”苍芸指指海子身下,“原来你也会有反应啊。”

海子红着脸捂住,溜之大吉。空留身后苍芸的【嘲笑】。

洗手间的花洒淅淅沥沥,苍芸坐床上舒展眉角,安静地听着水声。

……

淋浴中的少年,头靠在花洒方向的墙上,闭着眼,任由凉水从发梢而下,浇透全身。太多信息,他一时半会儿接收不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他直直地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那份温度与触感久久未曾散去......

好一阵子后,海子步出卫生间,回到卧室。苍芸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背对着房门侧身而卧,毫无声响。

海子躺到床的另一侧,与其背靠背对着。

他刚刚睡下,苍芸就翻了个身,双手将他环腰搂住,上半身紧贴着他的背。海子觉得软软的,轻笑说:“苍芸,不是说不调戏我了吗?”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海子几经思想挣扎,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探起身子回头,对苍芸道:“我……”

突然间少年却发现自己翻不了身。因为与其说苍芸环抱着他,不如说苍芸用力死死地钳住了他,甚至勒得他有点疼。

“苍芸,苍芸?”海子扭头试着呼唤,而少女熟睡的面容静谧依旧,她的确睡着了。(捣腾了一天的飞机、大巴,回来后又是做大扫除又是在鸿门宴上表演武术,她早已精疲力尽)

海子见状也就没有再出声,把脑袋砸进枕头里,也准备赴约周公。

少年感觉苍芸又往他背上挤了挤,挨得两个身体几无间隙。

“海子~我和你在永远一起……”少女呓语。

一滴在眼中打转好几回的泪水,终究还是滑出某人的眼眶,滴到枕头上。

点点星光洒进屋里,呆板的少年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好在哪里。

苍芸一诺,让海子

悠长假期,睡觉睡到自然醒已经算不得什么了,通常都是要睡觉睡到饿醒才称得上正常操作。

浅睡中的海子肚子咕咕叫,提醒他必须得起床觅食儿了。那晚,他做了个好梦,梦里什么都有,而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时,才发现,在现实世界里,他也什么都有——窄窄的单人床,心上人在身旁,盖着同一条薄毯,面对面相向。这已经不知道可以羡煞多少人。

苍芸早已醒来,睁着清澈的双眸正看着他。

“早~”海子腼腆道。

“已经不早了,马上10点半。”苍芸眨眨眼。

海子:“睡过头了。”然后用略微还有些迷糊的大脑花了两三秒思考今天的安排,“饿了吧?我们先去吃东西,然后…….我再带你去逛逛。”

“我其实早就醒了,本打算过下楼去给你买早餐。但就想赖着看你睡觉的样子。所以偷懒没有起来。”苍芸轻声道,海子腼腆笑。

苍芸:“下午就不出去了吧,清洁卫生还没做完呢。而且我们在这儿要住两个月,油盐酱醋什么的,还得去超市添置一些。”

“住两个月?我们不是八月中旬就返校吗?”海子蠢蠢的。

苍芸:“我改主意了,要在你家赖到开学才回去。”

蠢蠢的海子只知道挠头。

苍芸补充了一句:“以后还要赖你一辈子。”

海子脸红,找借口暂逃:“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苍芸放过自己男朋友一马。

海子下了床,从包里翻出一件干净衣服,脱掉身上当睡衣穿的t恤,背对着女孩,但也不刻意避讳,换起衣服来。

“你在我面前换衣服不害臊啦?”苍芸问。

套短袖到一半的少年闻声回头,清澈的眼眸、爽朗的面容、清秀的身形,那画面对女孩而言,恰到正好。

晌午的艳阳,照亮这间朴素的小房。空调微风往往复复,吹动窗旁轻纱幔帐。点点浮尘,细数着宁静时光。遥遥涛声,朗朗盛夏。天涯在这里,海角在这里,你在这里,更在心上。

少年深情凝视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苍芸,他没有回答,身子前倾,单腿跪榻,左手按住少女右手,另一手背轻拂女孩耳畔长发,微搂后颈,突如其来勇敢 一吻。苍芸的灵魂彻底沦陷了。

“我们是要结婚的,所以……老是害臊也不行啊。”双唇分开后,两个人的额头互相抵靠着,而这没头没尾的话也从海子的口中慢慢说了出来。

“你好像开始开窍了。”苍芸迷恋地用鼻尖碰触眼前人。

“必须得开窍!我又不是漠北那样的纠结怪。”海子为了凸显自己,踩了室友一脚。

片刻停顿,少女的声音婉转纤细:“加油,继续努力,继续开窍。”

开窍的少年但依旧蠢蠢的:“哈?”

少年认真思考今天的安排:“我请干爹给你做一顿正宗的椰肉饭,然后……我得带你……去个地方。”

苍芸:“去哪儿?”

海子:“海角天涯?”

苍芸:“不就在这里吗?”

海子:“不,是有海角石、天涯石的地方。虽然,那个景点,我去过很多次,虽然,人也特别多,有点挤。可我想带你去,因为,你想和我一起去海角天涯。”

“不就在这里吗?”少女重复着这句话。

少年不解地注视着她。

“有你的地方,就是海角天涯……”

两人的手就这样牵着,一动不动。任他时间自去流逝,随他青春虚度芳华。

……

“海哥哥,海哥哥!”情话说到这儿,从客厅大门传来一阵拍门呼喊声。

二人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小霞。

营造得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了,连海子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吐槽:“这年头高二学生暑假都不上补习班的吗?”

苍芸噗笑,拍他肩膀:“别闹,快去开门。保不准人家找你有事儿呢。”

苍芸补充了一句:“小霞是个好姑娘,我把人家放锅里精心炖煮10多年的鸭子给抢来吃了。还不许人家使使小性子呀,况且她又不会拿我怎样。”

见自己的女朋友如此通情达理,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转身朝客厅走去。在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回头,表情萌萌的:“话说~~你和沈清瑶怎么都喜欢把我们寝的人比喻成鸭子呢?”

苍芸咯咯笑。

海子来到客厅,开了大门,小霞已在门外久侯。

“进来坐吧。”海哥哥的语气依旧与这些年来一模一样。

小霞没有挪步,而是往里瞧了瞧,正好望见已经套上一件外衣的苍芸从海子的房间里出来,远远地对小霞友好点头微笑。

门外女孩心里一坠,抬头看着她因为刚起床还显得有几分邋遢的海哥哥,终于不得不醒悟——原来,从今天起,不,应该是从几个月前起,眼前的海哥哥就早已经是别人的了。

“进来坐呀~~~”海子指指屋内,又说了一遍。

小霞回过神,挤出一丝微笑:“不了,权叔让我来叫你去他那儿吃午饭,而且说有事情找你。”说完也不等海子回应,她就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一路上,没有回头。

海子关上门:“权叔也真是的,明明有我的电话号码,还非得让小霞一而再地过来传话。”

苍芸喝了口昨晚买来的矿泉水,淡淡地说:“也许,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看,好早点死心,断了念想吧。”

海子无言。

苍芸喃喃自语:“这个地方,真是有好多善良的人……”

小霞来传话后,海子夫妻俩加紧洗漱,过了15分钟,来到权叔家酒楼,

权叔在他俩面前摆了一大盘饺子,苍芸夹起一个,吃得很美味的样子。

不多时,权叔又端来两碗面汤,冲着苍芸豪爽地笑了笑:“闺女别介意哈,你好不容易来趟南国,却招待你吃饺子。昨晚摆宴席时,好鱼好菜都用光了,现在是休渔期,新鲜海鲜不好买,待会儿才能送过来。你先将就吃着,晚上权叔给你做大餐还有正宗的椰肉饭。”

苍芸用筷子又夹起一个饺子:“叔你客气了。这哪叫将就呀~您包的饺子太好吃了,和海子包的一个味儿。”

权叔疑惑:“海子会做饭?从小到大都没让他进过厨房呀。”

苍芸听到这话,心情很好,对海子童年的担忧减小。

“对了对了对了,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权叔一拍脑门,转身进了内堂,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银镯子。

“来,闺女,戴上。”权叔递给苍芸,苍芸茫然看着海子。

海子在权叔这儿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吃着饺子,对苍芸笑道:“权叔给的,快收下。”

苍芸起身接过:“谢谢权叔。”

权叔用粗糙的手直接把镯子给她戴上,然后拍着苍芸的手背:“我们这儿规矩,女方第一回来男方家,男方家长若是中意这儿媳,就得给送首饰。”然后权叔嘻嘻地说,“见家长送银的,过门时,送金的!”

海子替苍芸解围:“叔,我们才18岁~你别把人家给吓着。”

权叔对着海子佯怒:“叫啥叔?叫干爹!”

“哎~干爹。”海子笑得爽朗,和权叔一个样儿,很有父子相。

“闺女,你也叫一声干爹给我听听?”

苍芸羞得张不开口,权叔也没为难,只是与海子一块儿被【嘲笑】了好一阵子,都快把眼泪笑了出来。

吃完饺子,苍芸主动帮着收拾,洗碗。

她端详着手里的镯子——普普通通,也很便宜,没啥特点,但她就是喜欢。

苍芸在厨房洗碗这会儿功夫,权叔与海子在大堂里聊事情。

权叔:“你这趟回来,待多久?”

海子想了想:“八月末走,临近开学再回去。我从来没这么长时间离开过你们,怪想的,所以多住几天。”

权叔一拍腿:“好好好,多待一段时间好。”他接着道,“这回回来你也准备打工赚点零花吧?你张叔,现在已经不在天梭酒店当经理了,他们团队接了个大单子,在卜敖市新筹建一家大型度假村,想让你去做什么信息化甲方代表,和外包方对接项目,说什么It啊,适配系统啊什么的,我也不搞不懂。”

海子有些犹豫:“卜敖……”

权叔:“张叔说这次的活儿个把月就能搞定,给你8000,有免费宿舍和食堂,但就是要得急了些,他知道你回来了,如果答应,今晚他就派人开车来接你。”

厨房里的苍芸听到了权叔短短几句话,心里有了数,虽然钱这东西苍家有的是,但苍芸知道海子不是贪图富贵之辈,过多【施舍】反而不妥。

“卜敖到我们这儿好远的……”海子喃喃自语,很显然其他条件少年都觉得不错,但而今苍芸跟他回来,这时间和距离就是大问题。

“挺好的呀,你在蜀都不也打工吗?权叔推荐的,肯定靠谱。”苍芸笑得很【安心】,从厨房走了出来。

海子犹豫片刻,对苍芸说:“要不你跟我一道去,我们在那边租个房子......”

“你傻呀~”苍芸刻意咯咯畅笑,“我们在这儿有宽敞的海景房,干嘛还去那边租房花冤枉钱,人家安排住宿。”

海子脸上愁云惨淡:“如果我去打工,家里就只留你一个人......”

苍芸笑着握了握拳头,露出难得的调皮模样:“你是担心我遇到坏人一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还是担心我把咱家给拆了?”(划重点)

海子显得很焦急:“可是......”

苍芸握着他的手,眼睛微闭了一下:“不用可是可是的,别忘了,我是你们口中的【女侠】,没问题。”

“好闺女,真是好闺女啊~”权叔赞叹连连,又对海子说,“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她的。”

苍芸:“而且再远不也在一个省吗?你又不是去了国外,我想你的话,会去找你的。”

海子在长辈和老婆的双重劝说下,答应了。

权叔让他下午休息休息、收拾收拾行李,傍晚吃过饭就走。

回家收拾行李期间,海子有万般担心,苍芸却显得完全无所谓。

当天下午,两人哪儿也没去,在家随便做做清洁,略作休整,5点在权叔酒楼吃过饭,苍芸将海子送上了车。

目送车行渐远,少女心里百味复杂。

“海子能有你这样儿的女朋友,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权叔在一旁感叹。

苍芸回首笑曰:“海子在学校也交到了一帮很铁的朋友,还有师哥师姐们照顾。对了,一家世界500强的跨国企业还一直在让他做兼职,权叔您和其他长辈们也不必为他担心。”

权叔看着她,暗叹这女孩竟然如此贴心,明白自己对海子远在他乡时放心不下的那种顾虑,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实在难得。

苍芸:“权叔,我也先走了,去镇上转转,待会儿还得回家打扫一下。”

权叔:“成~但别忘了明早下来吃完饭,如果晚上儿饿了,随时来吃夜宵。”

苍芸应下。

……

拍打堤岸的浪花,卷来许许泡沫在乱石中穿行;一丝丝海草缠绕在岸边,随波漂逸。黄灰色石头垒砌成的码头旁,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大海边的公路在夕阳下下显得好长好长。光线照耀在人手臂上,刺刺痒痒。咸咸的空气、呼呼的风声,偶尔驶过的车辆。这和少女梦中的南国小镇一模一样。或许不一样,之所以喜欢,更是因为这里,是她梦中人生活的地方。

少女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心中涌起一个妄想,想要走过海子在这里走过的每一条路,去看他看过的每一片海,扶过的每一根栏杆,踏过的每一步石板:

海子,就是被这样的海子晒成小麦肤色的吧;

海子,就是每天穿梭在这样的道路上的吧;

是不是因为日复一日面对这浩瀚的大海,因为年复一年吹拂着这样的海风,才铸成就了他的务实和淳朴。

明明才刚分开,我怎么就开始想你了。也不知道那些期待你回应的日子,我是怎么度过来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少圈,只是看到夕阳完全淹没在了海平面之下,苍芸才恍然自己该回去了。

少女瞥见路边有一个杂货铺,想起今早说的还需要在添购些日常用品,于是走了进去。入内时,发现看店的老板娘就是昨日鸿门宴上问她姓名的人。对方朝苍芸笑笑,只道让她随意挑选。

苍芸买了一篮子厨房调料及清洁用具,置于吧台上。

老板娘快速用手指清点了一下篮筐,头也没抬,熟练地说:“150块。”

苍芸先是一愣,然后笑笑:“阿姨,这一筐东西,最起码得220。”

老板娘抬起头,想了两三秒:“哦~~那是因为......海子买东西都打八折。”

苍芸心里微微一颤,意识到了什么,她仍保持甜甜的声音:“打八折也至少170。”

老板娘显得有点尴尬,从吧台下掏出一个大口袋,帮苍芸把东西都装了进去:“闺女你就别难为你阿姨了,再推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话咯。”

苍芸心里顿感又酸又暖,彻底明白过来,她的语调里充满了感激:“阿姨,您仗着海子数学不好,这些年太宠他了~”

老板娘笑嘻嘻把装满东西的口袋递给她,还不忘了往里面多放了两把新牙刷。

苍芸刚接过手,正准备给钱。老板娘突然想起什么,让苍芸等等,随即蹲下身在吧台下翻腾了一阵子,然后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银镯子。

“我们这儿规矩,女方第一回来男方家,男方家长若是中意这儿媳,就得给送首饰。”老板娘满面容光地搭过苍芸的手,准备把镯子给她戴上。而牵过来一瞧,手腕上已经戴了一个。

苍芸就这样站着,默默看着眼前阿姨头上和银镯子一样颜色的丝丝白发。

老板娘愣了两秒,抬头问:“闺女~你咋有一个啦?是哪家给的?”

苍芸抿嘴,从阿姨关切的眼中读出一股连她自己都久已缺失,却熟悉不过的味道。

“是你们楼下的老孙头?”

苍芸咬着嘴皮摇头。

“镇上的干部常叔?”

苍芸使劲儿咬着嘴皮摇头。

老板娘还在盘算,脸上写着满满的【怨念】,气声气语:“那肯定是飞娃子他爸,老是说自家飞子和海子是双胞胎。明明我们家海子大半岁,睁眼说瞎话......”

苍芸认真听着,听老板娘的每一句【抱怨】。脑海中浮现出好多好多她根本未曾见过的画面。

在那一刻,苍芸好想回到过去,去看看旧时小镇,去看看那群可爱的人,去看看在大家关怀下成长起来的少年。

猜测完一大群【嫌疑犯】,老板娘才回过神,将银镯子给苍芸戴上:“女孩家家的,首饰不嫌多。你先收下,等你过门儿是时候,我再给你俩送一对金的。”

看着苍芸戴上自己给的镯子,老板娘满心欢喜,握着少女的手,瞧了又瞧,摸了又摸。就好像一件难以放下的宝贝,又好似要给她交付极为重要的东西。

“谢谢,谢谢干妈。”

听到这声话,老板娘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幸福。

“是应该,这么称呼您吧?”这声音,有那么些许哽咽。

老板娘抬起头,看到苍芸的脸时,一下子又愁容满面起来,她慌慌忙忙出了吧台,扶着苍芸:“闺女,你哭啥,你别哭啊。海子回来见到你这模样,我可怎么给他交代!”

有的情感,果然还是无法压抑住的。

——剧透小剧场——

店门之外,夕阳没海,仍留万里红霞;

海天之间,船来船往,纷忙不暇。

跨过潮起潮落,荏苒时空穿越回溯,

多年以前的街道,模样未改......

一个十岁出头的青涩男孩,愣头碎发,背着红书包,在夕阳西下的沿海路上边走边看书。

路旁一杂货铺打开了玻璃门,一个中年妇女大声喊道:“都给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准边走边看书,也不怕坏了眼睛。”

男孩很听话,乖巧将课本放入背包:“知道了,干妈。”

“天都快黑了,别磨蹭,权叔等你吃饭估计都得把菜等凉了。”

男孩:“今儿不是该去韩伯伯家吗?”

“权叔今儿生日,大伙都去那儿啦。”妇女笑着招招手,男孩跑到跟前。她递给两瓶白酒,“拿去,给你权叔的生日礼物。我收拾收拾,待会儿也过去。”

男孩笑得开朗,挥手道别,走了很远。

妇女在她身后高呼:“要是那帮老不正经的又劝你喝酒,可不准啊~~”

“知道啦~”

妇女还是不放心:“若有人敢灌你,就去找你周妈妈教训他~”

“好~~”

妇女目光殷切地看着男孩,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岁月的影像渐渐模糊,而有些感情却愈渐浓郁。

在这个淡却名字的滨海小镇上,没有西北戈壁滩那么不堪的过去,只有岁月静好的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