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防风谷,究竟是为了什么?”
卑微大哥其实并没有指望他告诉自己真相,可他实在忍不住想问。
防风邶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替真正的防风邶,给母亲尽孝。”
防风峥愣了片刻,这么简单么?他有些不可思议。
可他仔细回忆起防风邶回到家的那几年,确实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着静夫人,也的确是静夫人去世后,他就不怎么回家了。
良久,防风峥问:“为什么?”
“我答应过他。”防风邶淡淡地说。
防风邶看着意映,坦坦荡荡地说出了心里话:“而且,我也想有一个家。”
他答应防风邶时,也是抱了一丝侥幸的期待的,他想有一个母亲,他想有家人。
所以,他勇敢又忐忑地答应了防风邶,向这个陌生又危险的大荒再一次试探着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他做到了自己的诺言,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真的有家了。”
他说这话时眼中的神情珍而重之,纯真,诚挚,又无比满足,好像真的是一个从小无家可归的孩子找到了家。
防风峥怔住了:“可你不是鬼方氏的公子么?”
“我自小一个人流浪在外。鬼方氏的家人,也是你们请他们来滴血验亲之后才找到的。”
防风峥惊讶极了,这他倒是真没想到,他问:“那你……在这之前,真的没有家?”
“嗯。”防风邶平静又坦然地承认。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意映以外的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过往,倒不是卖惨,而是想让大哥心安。
他知道,无论是出于对家族的考虑,还是对小妹的终身考虑,大哥都对他这个来历成谜的“不稳定因素”一直有些不放心。
“所以,大哥放心,无论我是谁,我永远不会做损害防风谷的事。”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也是她的家。”
防风峥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这个“二弟”很简单,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和所求,所以才放心地让他帮自己和家族做事,和他相交。
在得知鬼方相繇就是防风邶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竟对这个“二弟”其实一无所知。
这个看似简单的人其实深不可测。
但今天,他重新认识了“二弟”。
原来自己曾经认识的他,其实也正是他真实的样子。
简单到纯粹。
“好。”
防风峥收起地图,对防风邶正色说道:“既然你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那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防风谷永远是你的后盾。”
防风邶愣了一下,但他不客气地收下了:“好。”
他含笑道:“那便谢谢大哥了。”
“大哥~”意映一直静静地旁观,此刻也终于笑了,她故意撒娇装作不满,“你怎么把我的娘家给他当后盾了?他若是将来欺负我,我岂不是没有后盾了!”
小妹难得竟和二弟在自己面前“争宠”起来,防风峥受用极了,立刻倒了戈:“瞎说!我这里不但是小妹的后盾,也是你的先锋,他若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揍他!”
意映却不领情,还拆他的台:“可你又打不过他,怎么办?”
防风峥:“……”
防风邶则很有眼力见地给大哥铺好了台阶:“大哥要打,我自然是乖乖认罚。”
……
兄妹三个笑闹一阵子,防风邶和意映还是没在家多留,当天吃过了中饭就走了,再次留下一个空巢大哥摇头叹气。
弟弟妹妹大了真是不中留啊!
好在如今他也娶妻生了女,有了一个可爱的小棉袄承欢膝下,虽然这小棉袄有时和小妹一样漏风。
他忽然又想起,若是二弟真的“不中用”可怎么办?
将来小妹岂不是连个漏风的小棉袄都不得有了?
他得好好搜刮一下大荒各地的名医神药,给二弟提前备着,待他们婚后送给他。
不行,婚后送怕是有点迟了,谁知道得多久才能调理好呢?
他得早点送,可又不能送得太早,免得真的助他们太早弄出来个孩子,岂不是他还成了“帮凶”?
……
虽然婚期遥遥未定,但意映和防风邶已经把婚礼的筹备提上了日程,他们打算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准备。
“长乐城有一家绣坊,听闻那绣娘的技艺天下无双,我想在那里量身定做我们的婚服!”意映提议道。
“好。”防风邶从善如流。
去高辛王都的路上,他们便顺路拐去长乐城里量个身。
“念玖绣坊?”防风邶狐疑地歪着头,看着那绣坊的牌匾挑起了眉头。
“这绣坊莫不是小妹自己开的?”
“不是。”意映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神秘兮兮地对他说,“进来看看你就知道啦!”
防风邶任由她拉着,正准备和她一起进去,意映忽然又停下来想了想。
“怎么?”防风邶疑惑道。
“我们换个容貌吧。”意映说着便使用幻形术随心变化了一个新容貌。
防风邶没有问她为什么,也信手拈来随心变化了一张脸。
想必是听说做衣服的大师都很喜欢自己做的衣服给好看的人穿,他们变换的容貌也都很好看,他们看了看彼此,满意地手拉手走了进去。
“客官是定货还是取货?”立刻便有小伙计迎上来。
“已经定好了,如今是来量体,这是凭证。”意映召唤出一个特制的凭证绣单递给伙计。
防风邶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注意到那绣单似是蚕丝制的,质地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上面还绣着几片雪花,大小不大却极为精致逼真。
伙计接过来一看,立刻肃然起敬:“呦,这是我们师祖奶奶亲自接的那单,您二位这边请。”
他们的绣坊虽然常常做神族的生意,但绣坊的主人却是人族,便是他口中的师祖奶奶。
她的绣工巧夺天工,精美绝伦,颇受神族世家小姐夫人们的喜欢,因此,她也凭着这门手艺养活了自己,后来这位师祖奶奶收了许许多多徒弟,不知又让多少女子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了多少家人。
如今掌绣的已经是她的不知第几代徒子徒孙了,她本人则已经许多年不再绣新的绣品了。
“师祖奶奶已年过百岁,几乎不再绣了,即便王公贵族的单子,她也不会接。”
“倒不是她老人家清高,实在是她对绣品的要求极高。”
意映笑着点头:“是啊,若是新的作品不能超越以往的,那便不如不绣。”
“正是这个理,但她一见到姑娘的设想就喜欢的紧,这才决定亲自完成这一单。”
“看来,我们和她有缘。”意映和防风邶对视了一眼,笑盈盈地说。
防风邶则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笑着点点头。
他心中已有了隐隐猜想,想来他们应该和这位师祖奶奶的确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