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的时候,众人又聚集在坤宁宫里。
与之前的请安大为不同。
右首第一位是娴妃的位子,不过自从小产之后,娴妃受了打击,加上身子骨确实不好,赵臻姝特意免了她的请安。
左首第一位则是老人宜贵嫔。
娴妃之下是德婕妤,宜贵嫔下首是朱美人,王美人则在德婕妤之后。
“皇后娘娘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赵臻姝坐在凤位上,道:“几位妹妹坐吧。”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炭火也已经给各宫发放了,各处有什么短缺的,便差人来说一声。”
“可不是,前阵子还觉着天气有些热,可今早起来,臣妾觉得风都和刀子一样,吹的人脸疼。”朱美人手里握着汤婆子。
朱美人的身体也是不大好,好在没人克扣她的用度,因此她的日子还算不错。
“臣妾瞧着,朱妹妹的脸色越发红润了。”宜贵嫔夸赞之后,又转头对赵臻姝道:
“只是皇后娘娘,朱美人的位份尚且才没人,就可以领到炭火,娴妃姐姐是妃位却被克扣了许多,臣妾实在不忍,请皇后娘娘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给娴妃姐姐一些炭火吧。”
德婕妤微微挑起眉,立刻反击道:“污蔑皇后残害子嗣,有损皇后娘娘清誉,此乃重罪,陛下娘娘仁慈,留着娴妃的位份已经是宽宥,娴妃怎么敢再生事端!”
好一个油盐不进、谨守宫规的德婕妤!
德婕妤自从晋位以来,宜贵嫔也想亲近,只是那一副“依仗陛下皇后垂爱”的模样实在让宜贵嫔无法理解。
你就那么尊敬皇后吗?
你不想取而代之啊?
冠军侯府没有想法吗?
宜贵嫔语气一噎,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娴妃姐姐可怜。”
朱美人立刻帮腔道:“宜贵嫔娘娘此言差矣,皇后娘娘给臣妾的用度乃是按照宫规来的,娴妃娘娘做错了事,受一些惩罚也是应该的,难道宜贵嫔娘娘觉得皇后娘娘惩罚不对吗?”
宜贵嫔哑然。
“况且,臣妾听闻宜贵嫔娘还向陛下告状呢。”朱美人捂着帕子咳了两声,又说道:“说娴妃娘娘的用度不够是皇后娘娘准许的呢。”
宜贵嫔蹭地站起来,眼睛茫然无助,嘴唇动了动,几乎要哭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嘴笨,说错了话,请皇后娘娘责罚。”
说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赵臻姝瞧着,并无过多的表情。
王美人继续补刀道:“呦,宜贵嫔怎么还是改不了当奴婢的性子,动不动就跪下请罪,以为是谁欺负了你呢。”
宜贵嫔咬咬牙,自己又站起来坐了回去。
只是她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似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本就平庸地的姿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赵臻姝道:“好了,后宫姐妹理应一团和气,宜贵嫔不过是担心娴妃罢了,陛下也与我说过此事。”
赵臻姝环视一周道:“本宫也从未说要对娴妃如何如何,既然陛下和本宫不曾追究,宫人们就不该私下薄待娴妃。”
宫里就是这样,一旦不得宠,日子就会过得艰难。
得罪了手握大权的皇后,都不用赵臻姝开口,下面有的是人去磋磨娴妃,以此讨好赵臻姝。
这些赵臻姝都是知道的,但是她并不去劝阻。
其一她非圣人,对陷害自己的人能够宽宥。如今娴妃的处境比起她犯的错而言,已经是赵臻姝的仁慈了。
其二便是宫中生存之道。宫女太监们是人,是人就有私心。落难的妃子就是宫人们发泄私心最好的地方,若是哪一天娴妃再次起势,曾经欺侮过她的宫女太监自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是一种后宫的循环,也是一种隐藏的平衡。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是真的严查宫女内侍的问题,只怕她这个皇后也不会好做。
况且,赵臻姝并不想去打破后宫这种微妙的关系,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让绝大部分妃嫔过得好已经是不容易了。
至于得罪她的,赵臻姝不至于去落井下石,但是过得好不好那就看天意了。
不过娴妃怎么说也是李景琏打过招呼的妃子,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
但是宜贵嫔此人,却引起赵臻姝的警惕。
她执掌后宫这么久,在宫里总是有些根基的,说了什么话,怎么说的她都清楚。
宜贵嫔明里说娴妃被宫人苛待可怜,难道不是在指责她这个皇后故意磋磨吗?
人心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赵臻姝是,宜贵嫔更是。
德婕妤回复道:“娘娘所言极是,宫人们也是该好好处罚一下了。”
赵臻姝手指抹上自己的肚子,疲惫道:“德婕妤所言极是,陛下昨日还和我说,让德婕妤妹妹辅佐我管理宫务,德婕妤你……”
赵臻姝话还没说完,德婕妤就立刻站起来道:“娘娘,万万不可!”
德婕妤一脸的正气,目光严肃道:“自古以来从未有妃嫔管理后宫的例子,臣妾若是如此,只怕开了先河,日后若有妖妃越俎代庖,臣妾万死不能恕罪。”
宜贵嫔看着眼睛都要红了。
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放在你眼前你居然都不要?
“只是辅佐罢了。”赵臻姝不在意地说道:“本宫怀着孩子,处理起来也是有心无力,你若是能帮一把,本宫感激不尽。”
这倒不是赵臻姝推辞,有孕之后她是真的累了。
德婕妤见状这才不安道:“那臣妾就斗胆了,只是臣妾只从旁协助,绝不插手宫权。”
赵臻姝笑道:“有劳德婕妤了。”
朱美人接话道:“娘娘,再过十几天就是您的千秋,到时候臣妾可要好好的吃酒。”
如今朱美人基本上靠在赵臻姝和德婕妤身上。
好处也多,生活滋润。
王美人就冷淡许多,但是过得也不错,毕竟太后还没去世,谁也不敢说就磋磨她。
赵臻姝算了算日子,十月十六是她的生辰,她马上就十七岁了。
“今年就不大过了,在坤宁宫摆一桌咱们聚一聚就好。”
今年的事情太多,先帝驾崩、太后病重、废太子之争……
实在不宜大操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