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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修兴高采烈地跟着端瓦齐走了。至少在穆仲夏的眼里,穆修是这样的。

送走穆修,回到朶帐的穆仲夏却是没心情研究他的毛线了。

之前穆修被端瓦齐带去科伦岱部落的时候,他就有种把弟弟送入狼窝的“错觉”。

但穆希回来后,很少在他面前提端瓦齐,他有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两句,穆修都是一脸茫然,浑然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他就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可今天这一幕,他真的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身为天生的同性恋者,穆仲夏对某种同性磁场还是比较敏感的。

看一眼正在叠衣服的泰瑟尔,穆仲夏想到泰瑟尔在自己之前有过两任拿笯,还有阿必沃和阿蒙达两个孩子。

可在接受他这个同性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他天生就喜欢男人。

穆仲夏忍不住出声:“泰瑟尔。”

泰瑟尔回头,就听他的拿笯问:

“帝玛塔的男人,对另一半是同性还是异性这件事,是不是接受度一样?”

泰瑟尔放下手里的衣服,走过来坐到穆仲夏身边,眼神深沉了几分:

“为什么这么问?”

穆仲夏:“在伊甸,异性结婚的比率要高于同性,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为了后代,一定会和异性结婚,因为他们还可以养情人。

但在我原来的世界,同性恋还是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

因为同性恋没有后代,男同性恋在一起时得某种严重疾病的几率也很高。

我原来的世界,除了少数的某几个国家,都是一夫一妻制。

就是你如果结婚了,就不能再养情人,无论男女。

就算有,也只能偷偷摸摸,否则会受到道德的批判,要么就是离婚。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要避免这样的丑闻。

同时,为了后代,即便有喜欢同性的,也会屈服于世俗的观念,和异性结婚。

我原来所在的国家,同性婚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就是如果一男一女结婚,他们可以拿到合法的婚姻身份,有结婚证,这是保障婚姻双方权利的法律证明。

但同性结婚是没有的,法律上是不承认的。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泰瑟尔沉默地点点头,紧盯着拿笯,不懂他好好的说这么做什么。

“所以我一直不敢让周围的人知道我天生喜欢同性。

不仅因为那不受世俗接受,也因为我是老师,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有这样的性向。

但我在你身上,没有发现有这样的顾虑。

还有……我觉得,端瓦齐和穆修之间,似乎有点,异常。”

泰瑟尔却抛出了一句:“我喜欢你,和你是不是男人无关。”

穆仲夏眨眨眼睛。

“我们帝玛塔人只看自己的心。我见到你,看上了你。”

穆仲夏被泰瑟尔这句话哄得压不住嘴角,他坐到泰瑟尔的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那如果我是女人,你也喜欢?”

泰瑟尔也搂住他:“只要你是穆仲夏。”

这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好听。

穆仲夏奖励了泰瑟尔一个吻,然后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端瓦齐有过拿笯,他也能很自然地接受自己喜欢同性?”

泰瑟尔微蹙着眉,好半天没回答,最后憋出一句:“我们帝玛塔男人,喜欢就是喜欢。”

好吧,帝玛塔人天生直接,问泰瑟尔这么有难度的问题是为难他。似乎只要他们喜欢了,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也或许这个世界的所谓“喜欢”,本身就不局限于同性或异性,所以这个世界的人类天生对异性和同性都接受度相同?

甩甩脑袋,抛开对自己而言如此哲学复杂的问题,穆仲夏转而道:

“有机会,要不你帮我直接问问端瓦齐吧。

如果穆修对他有意思,端瓦齐没有;或者端瓦齐有,穆修只是单纯地把他当朋友(可能性有点点低),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做。”

穆仲夏想着以泰瑟尔的脾气,他估计会为难,没想到泰瑟尔很干脆地说:

“我去问他。”

把这件事丢给泰瑟尔,穆仲夏暂时把穆修和端瓦齐间的暧昧(?)丢到一旁。

人现在已经在去科伦岱部落的路上了,他也急不来。

不过有件事还是令他意外,就是赫颞夫人拒绝了让雄鹰卫的勇士带她去打猎的提议。

还特别强调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也没有后怕,打猎只是圆曾经的梦想,现在发现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有趣,所以不必特别照顾她。

赫颞夫人一再拒绝,泰拉逽也就不强求。

在赫颞夫人的朶帐里,塔琪兰摸了摸搭在衣架上的一件银灰色的斗篷。

这件斗篷一看就是用优质的皮毛鞣制的,银得发亮,灰色反而只有在暗处才会显现。

这样皮质的斗篷、皮草塔琪兰自然是不缺的,她奇怪的是,这明显不是母亲的斗篷,而是一件男人的斗篷,因为很大很长!

泰拉逽的斗篷就是这么大!而这件肯定不是泰拉逽的!

再说,泰拉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斗篷给她的母亲!

赫颞夫人见塔琪兰在研究那件斗篷,她面色不变地走上前,拿下那件斗篷,平静地问:

“怎么了?”

塔琪兰暗暗观察母亲,问:“这是谁的?”

赫颞夫人把斗篷折起来放进了衣箱,不动声色地说:

“我做来当毯子用的。我和萨默哈尼要了些莓果,做成酸莓果了,你要不要尝尝?”

母亲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

塔琪兰的美眸一转,说:“那我尝尝吧。虽然不怎么孕吐了,我还是没什么胃口。”

赫颞夫人拿来酸梅果给塔琪兰,她吃了一颗觉得很开胃,就顺理成章地要走了。

塔琪兰陪母亲聊了会儿,就开始打哈欠,赫颞夫人把她赶回去休息。

塔琪兰回来亚罕后,也就是给穆仲夏上上私课,给同来的术法师布置些作业,也不是多忙。

等到泰拉逽回来,刚睡起来一觉的塔琪兰立刻把她在母亲那里看到的那件“疑似”男人斗篷的事说了。

她正要说让泰拉逽帮她问问是谁送给母亲的,她可不相信母亲会需要专门做一件男性的斗篷当毯子,母亲带来的东西里还缺一条毯子?

哪知,泰拉逽张口就说:“是阿木音狼首送给赫颞夫人的。”

塔琪兰震惊了:“阿木音狼首送了我母亲一件斗篷?!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泰拉逽随口说:“阿木音狼首救了赫颞夫人的第二天早上,部落里有人说的,怎么了?”

塔琪兰看泰拉逽的眼神如看稀有动物,怎么了?还问她怎么了?!

泰拉逽一副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的表情说:“赫颞夫人是单身,阿木音狼首也是单身。”

塔琪兰呆愣地跟着问:“所以?”

泰拉逽:“所以阿木音狼首可以送赫颞夫人斗篷。”

塔琪兰语塞:“……”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原本又想说什么了。

难得见自己的拿笯这样如少女般傻乎乎的模样,泰拉逽上前弯身在塔琪兰的嘴上亲了一口,说:

“这是赫颞夫人和阿木音狼首的事,我们不要去管。”

塔琪兰只会眨眼睛了。

泰拉逽主动说:“阿木音狼首有过两个女人,都病故了,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塔琪兰:“和泰瑟尔一样?”

泰拉逽却道:“不一样。”

想到一件事,泰拉逽还是有些愧疚,尽管或许那对泰瑟尔来说是幸运。

他道:“泰瑟尔的是拿笯,阿木音狼首的只是‘女人’。

泰瑟尔的第一个拿笯是部落的孤女,第二个是原第二部落头领的女儿米莎。

阿木音狼首的两个女人,都是女奴,不是拿笯。”

塔琪兰很惊讶。

泰拉逽进一步解释:“阿木音狼首很小就没了阿父和阿姆,吃了很多苦。

他成年后让一个女奴生了孩子,后来那个女奴死了,他又找了一个女奴。

两个女奴,都只是生了孩子,不是拿笯。”

塔琪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泰拉逽:“只是生孩子,没有大巫和族人的祝福。”

塔琪兰明白了。

按穆仲夏的说法,就是阿木音狼首和他的两个女人都只是同居,没有结婚。

或者说,他只是找了两个女人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不是他喜欢的、想要共度一生的拿笯。

塔琪兰:“他为什么只找女奴?”

泰拉逽摇摇头:“不知道。这些也只是我阿姆说的。”

相比泰瑟尔的孤冷,泰拉逽这边能听到的八卦还算多一些。泰瑟尔也是因为曾带着孩子跟阿木音住过一段时间,才知道这些,不然不会有人在他跟前提。

塔琪兰又问:“那他的孩子都几岁了?”

泰瑟尔:“都成年了。两个儿子现在都在他的麾下,女儿是右狼首儿子的拿笯。”

塔琪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松口气。

阿必沃骑着术法单车,带着阿蒙达准备回去。属于他们一家的私人耕田准备收获了,这件事泰瑟尔交给了阿必沃。

阿必沃要负责雇人收获,还要给他们家来年暖季的耕种育种。

成为勇士的阿必沃已经是成年人,这也是他需要去做的。穆仲夏和泰瑟尔自己的耕田除了种植亚罕常用的作物外,还种植了大量的雪树茶。

阿必沃和阿蒙达不仅学会了采茶,还学会了怎么半发酵雪树茶。他们家的耕田旁就有一个单独属于他们家的制茶房。

术法单车扬起尘土,快进入部落居住区时,一个人朝他招了招手,阿必沃放慢车速,在对方面前停了下来。

泰云珠此时很紧张,抱着术法饭盒的手都发白了。

她是观察了很多天,知道这个时候阿必沃会从这边经过,才特别在这里等着。

她咽了下嗓子,示意阿必沃不用下来,道:“你好,我是泰云珠。”

阿必沃没甚表情地说:“我知道你。”

泰云珠心里惴惴的。

虽然因为上次采茶的事情,萨默大师似乎不怪他们了,但那次争执后,仅有的几次和阿必沃碰面,对方对他们都十分冷淡,也从不主动说话。

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和他的父亲一样,不苟言笑,难以接近。

泰云珠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说:“你们部落,给我们建了食堂,我们现在每天的伙食都很好,谢谢你们。”

“嗯。”

阿必沃表现得淡淡的,不明白对方拦住他干什么,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大可不必。

阿蒙达盯着这个迪罗特女人,眼里同样不明白。

泰云珠捧着术法饭盒的手指动了动,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

“也特别,谢谢萨默大师。那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阿必沃还是淡淡的一个“嗯”。他这样的态度让泰云珠几乎说不下去了。

见泰云珠半天不说话,阿必沃:“还有事吗?”

泰云珠身体一震:“有!”

阿必沃一副“你快说”的表情,泰云珠几乎都要哭了。

她把术法饭盒递过去,说:“这是,是我自己做的薄饼。

是我感谢,萨默大师,对我,嗯,对我们的关心。

也是,我的歉意。”

终于说出来了!

泰云珠紧张得腿都软了。

阿必沃却没有收,而是说:“我阿父不喜欢女人送我穆阿父东西。”

泰云珠傻眼了。

阿必沃:“我穆阿父没放在心上,你也不需要送我穆阿父东西,吃的也不要,我也不喜欢。”

丢下一句,钢铁直男阿必沃发动术法单车,走了。

泰云珠站在原地,眼眶渐渐红了,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急忙转身匆匆离开。

阿蒙达回头看到了,戳戳他哥:“阿兄,她好像哭了。”

阿必沃扭头看了眼,回过头继续面无表情地骑车。

一路跑回朶帐,泰云珠这才放出哭声,只觉得好委屈好委屈。

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感谢萨默大师。

当然,她也有私心,她希望萨默大师不要介意她之前的无礼。

因为她不能让萨默大师讨厌她,她想跟着萨默大师学习机械学,她想成为优秀的机械师。

可是,她似乎真的被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