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秋色宜人。
温暖而耀眼的阳光偏斜到一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皇宫里的一座座宫殿雄伟壮观,肃穆庄严,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宫内大殿,镶金带玉的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男子面容白皙,眉眼英俊,他头戴冕旒,一脸慵懒的斜靠在龙椅上。
他就是南陌国的小皇帝——萧瑾年。
顺德帝萧瑾年是元桓帝萧景楠的嫡次子,而萧景楠的长子名叫萧言琛,封为齐王。
元平元年,萧景楠一登基就有消灭白帝国的野心,也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只是他一统天下过于着急,毕竟他才刚刚登基为帝,根基还不稳。
朝中大臣皆都各怀鬼胎,所以萧景楠需要在朝堂上四处拉拢真心实意为他所用的人才,而这其中就有家道中落的季家。
季家人丁兴旺,且世代皆为武将,季家一门,深受皇恩。
只是到了季黎这一代,季家人丁才逐渐凋零。
季黎的父亲季瑾在季黎二十岁时,因一场阴谋而死。
季黎永远记得,星燎三十年秋,秋风萧瑟,秋雨绵绵。
彼时,南陌国和白帝国正在边境开战,这一战,白帝的定远将军闫伟和南陌的冠英将军季瑾斗智斗勇了十天十夜,也兵戈相向了十天十夜。
这一战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白骨累累,惨不忍睹。
但季瑾占了上风,他本可将白帝国的流月城一举夺下,可就在他准备整顿兵卒,一举攻下流月城时,变故发生了。
星燎帝萧哲因病去世,谥号星宣,朝中权臣司尧当道。
司家和季家向来都是水火不容,再加上季瑾也深得星燎帝信任,星燎帝将龙尾给了季瑾,让他统领五十万禁军。
如今星燎帝驾崩,司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伪造先帝遗旨,让太监士兵带着圣旨去前线,宣旨让季瑾带上五十万兵班师回朝。
司尧准备了两道伪造的遗旨,第二道是季瑾一回京,就将其赐死。
罪名是:莫须有!
星燎帝已逝,就算司尧以星燎帝的名义伪造出一道以“莫须有”为名的圣旨将其赐死,众人也不敢反对,毕竟无人敢抗旨不尊,再加上就算求情也无用,毕竟星燎帝已经死了。
众人只会想着,是星燎帝觉得季瑾功高盖主,但又捉不到错处,所以死后想把他一并带走。
离攻下流月就只差一步,季瑾当然不愿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便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抗旨了。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拒旨而给了司尧借题发挥的机会。
司尧以季瑾手中有龙尾又抗命为由,说季瑾有造反之心,必要将其处死,否则后患无穷。
此话一出,群臣赞同,但朝中只有一人坚决反对,他就是太傅明征。
那一年,明征才只有十七岁,一身浅紫色官袍穿在身上,风华正茂,英姿勃发。
而那一年明征重返朝堂也是因为他要回来给萧哲送葬。
明征一脸义正言辞的对群臣说,“季瑾虽手握兵权,可他精忠报国,一心为君,明征愿以性命担保,他绝无造反之心。”
十七岁的明征不是太傅,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士郎,他官轻势微,所以他的话在朝中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波,也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
如今星燎帝驾崩,朝中又未立新君。所以满朝文武皆以司尧马首是瞻。
司尧派人去边境将季瑾强行捆绑回来后,以季瑾功高盖主,抗旨不尊为由,让御林卫将他拖了出去,斩首示众。
但念在他是武将,为国建功立业,多次缕立战功的份上,饶恕了他的家人。
季瑾斩首的那日是个深秋,天地昏沉,风雨飘摇。
空中雷电交加,树木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摇曳不止。
季瑾虽是武将,可他性情温和,爱民如子,他深受百姓爱戴,所以在他披枷带锁,被带到行刑台斩首的那日,台下有千万人围观。
这些人都是南国的百姓,他们提着上好的酒水,新鲜的水果,眼含热泪,纷纷跪在地上,给这位护佑家国,忠心耿耿的冠英将军磕头作揖,更有甚者,咆哮刑场,大喊冤枉。
只可惜百姓斗不过官,在众多百姓前仆后继想要上前与行刑官员理论时,带头的官兵却拔出腰间佩刀,大刀一挥,冲在最前面的百姓,全都人头落地,饮恨西北。
后面的百姓看着地面那咕咕滚动的人头在地上滚了一摊鲜血时,众人心生胆怯,止住脚步,向后退去。
现场无人再闹事喧哗,场面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的将季瑾的人头砍下时,敢怒不敢言的众人再次纷纷下跪,磕头作揖,他们泣不成声,嘴里虽说冤枉,可却无一人敢上前咆哮刑场。
季瑾一死,南国百姓们纷纷为季瑾建庙修寺,香火供奉,而季瑾的英雄事迹也在南国百姓的口口相传中得以流传千古。
而星燎三十年的冬季,大雪纷飞,白雪皑皑。
登闻鼓前,丰羽头戴白花,身穿素衣,腰配宝剑,只见他两手拿鼓槌,一锤又一锤的敲响登闻鼓。
咚咚咚……
鼓声之大,震耳欲聋,鼓声之响,响彻云霄。
皇宫里的宫人太监来来往往,却无一人敢理会他。
就连进出皇宫的大臣见到丰羽那执着倔强敲登闻鼓的模样,也只是在同情怜悯一番后,便叹息着离去。
人人都知季瑾是被冤枉的,可如今权臣司尧当道,无人敢得罪他,所以大家见丰羽在敲登闻鼓时,也只能装聋作哑,沉默离开。
丰羽不死心的敲了一天登闻鼓,直到夜幕降临时,她才彻底心灰意冷。
断头台上铁骨魂,枉死九泉血泪洒
良将尽心佞臣谋,千古史册辨忠奸
丰羽仰天长啸,尖锐锋利的声音刺耳难听,她声音嘶哑,对天怒吼,“苍天啊!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朝堂奸臣当道,忠臣却枉死于一场莫须有的罪名里。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功高盖主的罪名杀死了季瑾,也间接杀死了丰羽的心,丰羽苦笑出声
“呵呵哈哈哈哈……”
笑中带着五分讽刺三分心酸两分怨恨
她恨老天无眼,让忠心耿耿,保家卫国之人不得善终,而让祸害家国,国之蛀虫逍遥法外。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丰羽笑的似疯魔了一般,她面色有些癫狂。
她笑着笑着便泣不成声,只因这个国家在需要他的夫君去前线打仗时,人人奉承,人人巴结,现如今季瑾出事,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肯为她申冤。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丰羽心死如灰,一气之下,拔剑自刎。
大片的鲜血覆盖在雪地里,白雪和着艳丽的血,美的冷艳又刺眼。
宫内宫外挂起了大量宫灯,将这漆黑寒冷的夜晚照的无比明亮。
丰羽死后,狂风暴雪下了三天三夜,刮了三天三夜,昼夜不歇。
每日都是雪虐风饕,白雪皑皑,好像是老天也在为季瑾和丰羽的死鸣不平。
季瑾一死,季家一族就成为了平民百姓。
直到萧景楠登基为帝的第十八年,才为季瑾彻底平反冤屈。
元平元年,萧景楠在暗中拉拢还是平民的季黎,让他效忠自己,但季黎的条件是既要扳倒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司尧,还要为季瑾和丰羽申冤。
司尧在朝中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还将萧景楠当做傀儡,萧景楠早就想除掉他,只是奈何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萧景楠同意了季黎的要求,季黎和萧景楠两人在暗中一拍即合,便成了一对最好的忠臣贤君。
元平五年,萧景楠对季黎的女儿季舒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便不顾众人反对,强行立了季舒云为后。
元平八年,司尧将自己的小女儿司黛献给萧景楠,司尧表面说,“臣女司黛仰慕陛下许久,老臣爱女心切,便想遂了她的心愿,故而忍痛割爱,将爱女献入宫中,万望陛下垂怜。”
实际上萧景楠清楚,司黛不过是司尧派来监视他的棋子,如若萧景楠不收,就是一颗不受控的棋子。
棋子若不受控,便是弃子。
此时的萧景楠才登基八年,羽翼未丰的他只能继续隐忍。
萧景楠为了能让司尧满意,她废了季舒云的后位,让司黛为后,季舒云为淑妃。
元平十二年,司黛为萧景楠诞下一子,取名萧言琛
元平十七年,季舒云为萧景楠诞下一子,取名萧瑾年
元平十八年,司尧的夫人邓妍在得知季舒云产下一子后,怕季舒云日后会威胁司黛的地位,就买通太医准备毒杀季舒云和萧瑾年。
毕竟司黛进宫十多年,萧景楠对她一直不温不火,但反观季舒云,却对她恩爱有加。
邓妍此举,也是想为司黛谋得后路。
可谁知,这次毒杀,季舒云虽身死,但她却拼命护下了萧瑾年。
而这十多年的隐忍,让萧景楠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在私下培养自己的心腹,在暗中悄悄拔除司家的党羽。
此刻,萧景楠羽翼丰满,而反观司家,暗中党羽被连根拔出后,司家已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
而邓妍串通太医给季舒云下毒,正好就是一根引线,让萧景楠屠杀司家,屠杀的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而司家也因蓄意谋害宫妃的罪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但萧言琛毕竟是皇子,萧景楠念其年幼,稚子无辜,便免除了他的死罪。
司家除萧言琛外,其余人,萧景楠一个都不曾放过,全部砍头。
而也就是在平元十八年的冬季,司家满门被押往断头台的那一刻,萧景楠下旨,为季瑾沉冤昭雪
城楼上,萧瑾年身边的大太监曾刚,拿着明晃晃的圣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冠英将军季瑾忠君报国,忠鲠不挠,实乃忠臣良将,国之栋梁。然朝中奸臣当道,小人误国,先帝驾崩之际,权臣司尧胆大妄为,他篡改先帝遗旨,冤杀忠良,使百姓心痛,百官心寒,此等国之蛀虫,今日朕便为民除害,为国除奸,立斩不饶……”
此话刚落,只听咔嚓咔嚓的几声巨响,一道道鲜红的血液四溅在空中,在人们眼前一亮后,又匆匆落于地面,与白雪融为一体。
曾刚继续说道:“冠英将军季瑾,冤情已明,冤屈已申,朕今日当为将军平冤昭雪,以正视听,以慰英灵。从即日起,季家一门,将恢复旧日荣光,至于冠英将军,当修庙建寺,受万世香火供奉,愿将军在天之灵,一路走好!”
曾刚话音一落,楼下围观的百姓激动的泪流满面,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哭泣哀嚎,“老天睁眼了,老天爷睁眼了啊……”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陛下乃当世明君,草民替将军谢谢陛下了……”
“谢陛下啊……”
参差不齐的声音传入站在高楼上的萧景楠耳中,萧景楠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他看着空中那密密麻麻的雪花,眼底生寒,轻声叹息,善恶有报,时辰已到。
季老将军,一路走好!
自萧景楠处置了司尧后,就将死去的司黛也下旨废了,然后又将厚葬的季舒云重新封为了皇后,至于萧瑾年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嫡次子。
此后,萧景楠也会纳妾封妃,但他所纳的妾所封的妃不管费尽多少心机,耍尽多少手段,都没一人能坐上皇后之位,更没一人能为他诞下子嗣,所以这么多年,萧景楠膝下只有两子,萧言琛和萧瑾年。
秋风落叶,蝉鸣声声
皇宫大殿里,群臣正颜厉色,恭恭敬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大殿中央,樊任身着深紫色官袍跪在大殿前,他行礼一字一句解释道:“陛下,佘砚投敌叛国,所以才导致臣此次战败失利。还请陛下明察。”
站在一旁,同为武将,身穿深紫色官袍的季黎站了出来,他行了一礼,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替佘砚辩解道:“陛下,佘将军是忠贞之人,他深知一马不配双鞍,忠臣不侍二主的道理,佘将军此生为国为民,更是为陛下您披肝沥胆,掏心掏肺,这样忠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投敌叛国?所以臣还请陛下明察秋毫,还佘将军一个公道。”
樊任本想趁此机会杀死佘砚,可如今季黎来搅局,他自是心有不满,他怒从心起,和季黎理论道:“佘砚投敌叛国,乃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季将军一味替佘砚开脱,难不成也是其共犯之一?”
季黎闻言,只觉樊任是被逼急了,疯狗咬人,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他冷笑一声,“陛下,佘将军和樊将军的关系,朝中人人都知,他俩不管是在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是水火不容。所以,若说樊将军借此次战败的机会诬陷佘将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我和他之间有私怨,我也不会在战场上公报私仇。樊某虽不才,是一介武夫,但也懂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季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佘将军战死沙场,而你贪生怕死,所以在鄞州时,你眼睁睁看着佘将军战死后,自己又不敌敌军,于是就自己逃了回来。佘将军身死,死无对证,而你正好又恨他,所以才会借他的死给他安插上一个投敌叛国的罪名,好让他身败名裂是不是?”
“闭嘴!”樊任恼羞成怒,他怒呵一声。
“败军之将,何敢言用?”季黎笑容微冷,“樊任……”你靠佘将军的命给自己换生路,你有什么脸叫我闭嘴?
“够了!”
坐在龙椅上一直不动声色的萧瑾年出言打断,这才制止了季黎和樊任的对话。
季黎行了一礼,恭敬的退回原位站着,朝堂上顿时寂静无声。
萧瑾年瞥了眼跪在大殿上的樊任,红唇微张,“佘砚投敌叛国,确实罪不容诛。”
此话一出,樊任怒气冲天的脸上终是缓和下来,多了一丝得意的笑。
可这话却将一旁的季黎和明征气的不轻。
佘砚的为人,满朝皆知,他忠君爱国,爱民如子,又不争不抢,与人为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投敌叛国?
明征上前一步,他行了一礼,“陛下……”佘砚为人正值,绝不可能投敌叛国,还请陛下明察!
明征话还未完,就被萧瑾年冷眼瞪了回去。
季黎知道,他劝不动萧瑾年,也只能拉一拉明征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以免惹祸上身。
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萧瑾年不紧不慢解释道:“朕自会治佘砚的罪,但是古月国狼子野心,特别是朕登基的这几年,古月国在暗中做大做强,若放任不管,一直由它发展下去,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此次樊卿因佘砚投敌叛国而没有拿回鄞州,所以朕就再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古月是南国的邻国,也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国,樊卿觉得,自己带多少兵可以一举灭了古月,既能接回朕的义妹,让她不在敌国受辱,又能为朕除一个心头大患呢?”
萧瑾年口中所说的义妹乃是朱磊之长女——朱湘
萧瑾年登基的第三年,古月国打着两国结盟的幌子派南国丞相夏邑做使臣来南国提亲。
夏邑对萧瑾年言明,“古月有意想和南国结亲,希望南国陛下能派公主去古月和亲。从此,古月和南国亲如一家,两国结盟,缔结百年之好。”
萧瑾年闻言,才只登基三年,没有主见的他便去请教了他身侧最为信任的太监——陈浩。
陈浩听闻古月国派使臣来南国和亲,他温声细语向萧瑾年解释道:“陛下才登基三年,在朝根基还不稳,满朝大臣里也没有陛下的亲信,所以,若陛下此时拒绝古月,就相当于和古月开战。所以,与其开战,还不如就让公主去和亲。公主一旦和亲,至少能换来五年和平。而这五年,陛下可以在暗中休养生息,壮大自己,培养自己的亲信,也将南国的兵马在暗中养的越发强大,届时在攻打古月,便不仅可以接回公主,还可以一举灭了古月,与先帝灭白帝一样,创下不世之功。”
萧瑾年闻言,只觉陈浩之言,言之有理。
只不过萧景楠子嗣单薄,膝下除了萧言琛和自己外,再无儿女。所以又要去哪找个公主到古月和亲呢?
正在萧瑾年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想到了朱磊的长女——朱湘。
朱湘的主母乃萧鸢,而萧鸢既是自己的表姑,又是正宗皇室血统,而萧湘也到了适婚年纪。所以将朱湘赐萧姓,封为义安公主,派到古月去和亲,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萧瑾年心下打定主意后,便在顺德三年秋,用一封圣旨让朱湘踏上了去往古月和亲的道路。
自朱湘去和亲后,南国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提起过她了,就好像南国在顺德三年不曾派过一位身心皆不由己的苦命公主去古月和亲过一般。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过去了七年。
这七年,不仅朝中文武百官忘记了朱湘为南国所做出的牺牲与贡献,就连百姓也渐渐淡忘了她的存在。
而今日萧瑾年之所以会提起朱湘,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临时想到了,随口一提,仅此而已。
毕竟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南朝里,女子身份卑贱,而朱湘能为国牺牲,便是她莫大的光荣。
萧瑾年要樊任去灭古月的话在朝堂上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群臣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一人带兵灭一国可不简单啊!不过当年,季家先祖可做过这事。”
“嘘!”一个身穿浅色青衣官袍的臣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看了看稳坐在龙椅上的萧瑾年,才小声提醒道:“季家是陛下的禁忌,这世间除了季将军和季家人能提起以外,外人谁敢提?你还敢在大殿上提,不要命啦?”
另一个身穿浅青色官袍的臣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略显尴尬的笑道:“对对对,人老了,也就糊涂了……”
一旁身穿深绿色官袍的臣子也议论道:“我好像记得,先帝好像也一人灭过一国……”
“先帝那不一样,那个时候朱磊老将军在辅佐先帝,为先帝出生入死,抵挡刀枪剑戟,所以先帝才能轻而易举的灭掉白帝国……”
“你不说我倒忘了,白帝覆灭三十二年,帝国皇室被屠戮殆尽,其死法是真的惨啊……”
“谁说不是?被囚禁了二十二年才被彻底杀死,这二十二年,帝国皇室每日都活的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元平十一年,萧景楠率兵攻破朝辞城,向着帝国国都繁锦城进攻,这一路,南国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一座又一座帝国城池,这一路上南军势如破竹,让帝军挡无可挡。
萧景楠攻入繁锦城后,将殇哀帝姚昊的长女姚淑赏给手下士兵轮流凌辱,姚淑因谷道皲裂而死。
而姚昊的小女儿姚昭月就幸运的多,因其貌美,被萧瑾年的二弟礼王萧湛看上。
姚昭月成了萧湛的礼王妃。
萧湛和姚昭月恩爱有加,两人相濡以沫,情比金坚。
在萧湛的保护下,姚昭月一直幸福的活着,他还在平元十二年,为萧湛诞下一子,取名——萧曦泽。
萧景楠攻破白帝国后,便直接命手下士兵将白帝国里一些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一共五百人,全部囚禁于繁锦城皇宫里的一所昭阳殿中,还派人在宫门口日夜换岗,轮流看守他们,不许他们离开朝阳殿一步,否则杀无赦。
这五百人被囚禁了二十二年,这二十二年他们一直住在宫殿里,不见天日,也无人知晓他们。
直到元平三十年,萧景楠去世前,下了一道将这五百人赐死的圣旨,这五百人才终于一死解脱。
站在前排的季黎,心中暗笑,陛下可真像先帝,继承了他的冷血无情。只因樊任效忠的是萧言琛,所以陛下此举,是想断萧言琛一臂。
毕竟众人皆知,古月虽小,可总归是一国。
古月设立三州四城节度使,每一州都有二十万军队驻守,若樊任一人带兵强攻,而古月那边若君臣上下一心,全部团结起来,届时,能不能攻下古月还其次,最主要的是,樊任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
樊任自然不想吃这个哑巴亏也不想为此丢命,他行了一礼婉拒道:“陛下,臣因佘砚投敌叛国而被敌军打退,敌军连同佘砚里外夹击,夜袭臣营,臣和自己带去的十万兵全部都被佘砚这个叛徒卖了……”樊任顿了顿,他语气软了几分,连连诉苦,又恨恨道:“臣能回来也是九死一生,如今重伤未愈,怕是不能再带兵去打仗了,还请陛下体恤……”
樊任若不提十万将士全军覆没,葬身鄞州的事,萧瑾年便还想不起来,如今樊任提及,他才想起,这十万将士是从龙头里的禁军调遣出去的,萧瑾年顿时忿然作色,声音冰冷,“樊任,你还有脸说,你调遣出去的是朕的禁军,如今全军覆没,朕没治你的罪倒也罢了,你还敢婉拒朕,不愿带兵去灭古月?樊任,你抗旨不尊,难不成要反?”
南陌国的禁军共有一百五十万,而龙符则分为三段,龙头、龙身和龙尾,龙头在萧瑾年手中,龙身在萧曦泽手中,龙尾在萧言琛手中,三段分开的龙符各掌五十万禁军。
跪在地上听萧瑾年发怒的樊任被萧瑾年吓的心惊肉跳,惊慌失措,他汗流浃背,双膝打颤,但还是磕头行礼,颤颤巍巍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樊任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个讪笑戏谑的声音,那声音漫不经心的传到萧瑾年和群臣耳中。
“陛下这又是因为什么事动怒了?”
语毕,只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步伐沉稳的走了进来。
男子气宇不凡,风度翩翩,一张矜贵的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一笑眯成线的狐狸眼。
这男子便是南国齐王——萧言琛。
众人见到萧言琛,纷纷朝他行了个礼。
而樊任见到萧言琛,顿时也有了底气,心里不再畏惧。
萧瑾年和萧言琛只是表面的兄弟情深,实际上两人尔虞我诈,势如水火,不能共存。
两人虽私下不和,但该有的礼数萧言琛还是规矩行礼。只见他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礼,“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瑾年没好气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有何事,不妨直说!”
萧言琛直起身子,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道:“臣来是想禀报陛下,其一,前几天古月国的使者来了,说是过几日古月国的辰王要来吾国游玩,顺便也带着贡品来拜见陛下。其二,便是一月前的科举,此次科举中榜的只有我南国学子,帝国的学子竟无一人中榜。今年这届科考中举的状元叫贺峖,当他高中状元,御街夸官时,帝国学子纷纷联名上书,说此次科举定是有官员科考舞弊,他们想要上殿陈情,也想问问诸位主考官,此次科举,帝国学子为何一人不中?所以臣来是替帝国学子们,将他们的诉求上达天听。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臣请示陛下,要如何做?”
萧瑾年再糊涂也知道来者是客,他敛去脸上的怒气,眼神在朝中环顾了一圈,“齐王,过几日古月的辰王光临南陌,就由你去迎接吧!”
萧言琛行了一礼,“是,臣遵命!”
自萧景楠灭了白帝国皇室后,就颁布了两条律法,其一,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诛其身而没其家
其二,帝国百姓,若有不服南国者,杀无赦
萧景楠为了将帝国百姓同化,他大力支持帝国有才有德的百姓来南陌当官。
俱求实效,不尚虚文
只可惜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迂腐之辈,他们有着生是帝国人,死是帝国魂的想法。
他们为了不当南陌的官,他们义愤填膺的说“臣之事君,犹女之适人。一与之醮,终身不改。”
他们为了体现自己对帝国的忠诚,甚至可以以死明志
萧景楠也是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派人去帝国各州,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或者以联姻的方式来拉拢帝国的百姓让他们投身南国,萧景楠还派了文化大使去帝国各州宣扬南国文化等事迹这才说动了部分帝国百姓心甘情愿来投奔南国,来南国做官
所以在萧景楠临终前,为了南国和帝国能真正一统,他留下遗言,“后代君主要铭记,三年一度的文武科举,中榜的学子里一定要有帝国百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只有将南国多的资源和官位匀给帝国的读书人和百姓,才能让他们心里平衡,如此他们才会死心塌地效忠南国。”
所以当萧瑾年上位时,他一直秉其遗旨,每年的科举榜上都会有帝国的百姓中举,可今年却一个都没有,着实有些奇怪。
萧瑾年不解问道:“这一届科考的考官是谁?”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者佝偻着腰,杵着拐棍走上前,他肤色泛黄,身形瘦弱,脸上的褶皱多的数不胜数,一身浅蓝色的官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此人名叫娄驰,三朝元老,今年七十有二,他虽出生寒门,但才华出众,为人慷慨,不设城府,他年轻时曾与季瑾是好友。
也是季瑾向萧哲推荐,他才能在朝堂上一展抱负,为官至今。
娄驰行礼时,萧瑾年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赶忙下去去搀扶娄驰。
萧瑾年抬手,“娄相就不必多礼了,就直说吧。”
娄驰颔首,“谢陛下!回陛下,老臣就是这一届的主考官。这届科考除老臣外,还有光禄大夫方阳、中书令卢佑、尚书令许茗等诸位大臣一起联合监考。”
萧瑾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朕问你们,帝国学子为何一人不中?难不成是因为帝国学子胸无点墨,做的文章入不了各位的眼,这才被你们刷了下来?”
娄驰应道:“回陛下,这些帝国学子,在答卷时,文理不通也就算了,还在写污言秽语,污了老臣的眼,老臣实在是选不出啊!”
萧瑾年轻叹,“也确实是难为娄相了。只是也没办法,先帝之言不得不听,所以这样吧,这次就辛苦娄相,联合方卿,卢卿和许卿再去选拔一次,这一次把这届的状元贺峖也带上,让他也去见识一番。你们一定要记住,就算帝国学子文采再差,你们也要选出一批稍微好些的就行。”
这意思群臣一听就明了,这是下了死令,就算矮个里头拔高个,也得选出一批,反正就是不能一个都不中。
娄驰,卢佑,方阳和许茗都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老臣\/臣遵命。”
处理完了科考的事后,萧瑾年的目光又转移到还跪在地上的樊任身上。
萧瑾年知道,萧言琛都出面了,此刻再想动樊任,就是在明面上彻底和萧言琛撕破脸。
萧瑾年为了在表面上维持和萧言琛的兄弟关系,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瑾年强忍着怒气退了朝,而文武百官在跪地送别了萧瑾年后,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大殿。
秋夜静谧,月光如水。
虞朝的后花园中,虞酒卿站在游廊前,观赏天上的圆月。
她不禁感慨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虞国不是你的故乡吗?”
身后响起顾寒舟的声音,虞酒卿伸手,她身后的丫鬟芙蓉立马识趣的退下。
虞酒卿转身,看着一身白衣恍如璧人的顾寒舟,她声音如常,“舅父说笑了,此故乡非彼故乡。我的亲人不在了,这个故乡也就不再是故乡了,而是一个折断我羽翼,囚禁我的地方。”
顾寒舟满眼心疼的安慰道:“好孩子,舅父知道你受苦了。等珺卿有一番作为,你的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虞酒卿愣了一瞬,早在虞酒卿将圣旨给白清兰时,她就知道,她等不到虞珺卿称王登帝的那一日了。
因为这道圣旨必须要用她的性命来让圣旨奏效。
虞酒卿微微一笑,“舅父,你是不是把珺卿交给白清兰了?”
顾寒舟微微点头,“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要去南国,此行危险,她想让你派些武功高强的影卫或暗卫去南国听她命令,也保护她的安全。”
虞酒卿调笑道:“这小丫头,算盘都打到我这来了。”虞酒卿轻叹,“不过,我手中的影卫也只有二十人,武功都在宗师。我最多只能派十人过去,剩下的,我就只能飞鸽传书给华凌风和姨父,让他们想想办法了。”
顾寒舟转身,边走边应道:“那也行,话已带到,酒卿,你既有了主意,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顾寒舟语毕后,便施展轻功,移形换影间,已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