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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宁府,白家。

距离飞鳞浦之战已经过去两日有余,张九灵三人原本都已经商量好了,一口气逃出锦宁府地界,或是直接前往云州首府镇远城,然后再伺机打探老道士的消息。

可二师兄皇甫顺钧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突然感怀师恩。

非说再等等看,无论是生是死,都一定要留在此地等恩师回来。

道观二弟子甚至慷慨陈词,大肆鼓吹什么“师恩如海,衔草难报”“似春风化雨,如甘霖灌顶”之类的话。

还说如果咱们只顾自己逃命,就这么弃恩师而去,那与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此等做法简直天人共愤!

皇甫顺钧苦口婆心,在唾沫星子的洗礼下,明旭不得已,领着他们又折返了回来。

几人以三日为限,就近蛰伏在白府,等待老道士的消息。

但谁曾想,整整两日过去,老道士依旧杳无音讯,飞鳞浦那边也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得异常可怕。

然而,原先开口师父恩情永生难报,闭口师父教诲永世难忘的皇甫顺钧,一跨进白府的大门,看到白茹怡的身影,整个人便痴住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师父。

......

郎有情,青衫折扇,妹有意,花前月下。

皇甫顺钧整天想着法的逗白家小姐开心,过得倒是无比惬意。

这不,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清晨,情哥哥情妹妹又结伴出游,相约着泛舟湖上,前往一个叫做“百花洲”的地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旭和张九灵也顺势跟了上来,就当是舒缓下紧绷的神经。

可道观二弟子脸色忽变,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同乘一条船。

气得张九灵破口大骂:“好你个二师兄!张嘴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没想到连同门师兄弟也要排挤。”

岸边垂柳,兰舟荡漾。

忽然间,一柄青色飞剑鱼游而出,顷刻间剑气弥漫,寒意掠影。

皇甫顺钧手握长剑,将明亮的剑刃上下晃了晃后,正色道:“仁义道德再大,可大得过我手里的三尺青锋?”

咕噜——

张九灵暗咽口水。

“二师弟,切莫胡来!”大师兄明旭发话了。

“你放心大师兄,我就是吓唬他一下。”皇甫顺钧收剑而立,转而取出袖中折扇,

“小师弟,我与白小姐有些话要说,还望成全。”

“好——你先把剑收了再说。”张九灵心神微颤。

既然二师兄说得如此认真,他和明旭只好乘坐另外一条船跟随。

在此期间,明旭叮嘱道:“三日将过,你们记住,锦宁府不能再待了。”

......

长风掠帆,春光正好。

两艘轻舟如同离弦之箭,相隔不过数十米,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摇曳前行。

张九灵独立船头,任由爽风拂面,衣襟猎猎作响。

略微回眸,只见前方的小舟船舱里,皇甫顺钧拾起一颗桑葚,慢悠悠地放进白茹怡的嘴中,而后者则斟满了一杯美酒,缓缓送至皇甫顺钧的喉中。

两人越靠越近,最终情不自禁,相拥在了一起。

恰巧看到这一幕的张九灵,登时翻起了白眼,直呼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转过身去,问道:“大师兄,你看他们像不像一对狗男女?”

“有你这么说自己师兄的吗?”明旭埋头读着那本《摸金秘籍》,低声叹道,“他们啊,只能是一对苦命鸳鸯......”

话音刚落,只见那船舱里面,皇甫顺钧嘴唇微动,也不知对白茹怡耳语了些什么,竟惹得原本心情大好的女子泫然欲泣,一把推开广阔的胸膛,倔强地扭过头去,独自生起了闷气。

“这是怎么了?”张九灵发问。

“仙凡有别......”大师兄悠悠叹道。

没过多久,船身一阵晃动,显然已经抵达了此行目的地。

......

八百里青螺湖,碧波浩渺,连绵起伏。

百花洲乃是一座湖心小岛,面积虽然不大,但每逢春季,岛上百花齐放,黄色的迎春,白色的玉兰,粉色的桃花,紫色的鸢尾......

但绽放最多的,还是朴实无奇的木棉花。

微风拂过,花枝乱颤,登临小岛,令人心旷神怡。

船靠岸边,皇甫顺钧与白茹怡一前一后,朝岛上慢慢走去,却保持着一定距离。

张九灵迟疑了一下,正准备离船上岸,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乐呵呵的来到明旭跟前:

“大师兄,你的境界已经是筑基后期了吧?”

“怎么了?”

“这巴掌大的小岛,以你的修为和神识,应该足以全部覆盖的,对吗?”

“不错。”

“不如你用神识查看下,二师兄他们都在聊些什么?”张九灵脑海里突然冒出这般想法。

“这,不大礼貌吧。”

明旭沉吟片刻后,居然心口不一,将神识给放了出去。

......

曲径通幽,岸上的二人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花丛深处。

一时无话的二人,来到了小岛的最高处,姹紫嫣红的景色尽收眼底。

白茹怡抱手独立,问出了埋藏心底的问题:“你的修仙路,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女子思绪翻飞,这段时间的回忆纷至沓来。

齐云山上,那一道无边剑气震退方程,那一句“莫要在女人的面前,失了风度”,那一声“若是大道能成,斩尽世间不平之事”......

青衣剑客的绝世风姿,其实早就让她芳心暗许了。

谁家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对方谦和有礼、关怀备至,还是一位翩翩公子。

但千不该万不该,对方是一个修仙者,而自己,只是一介凡人。

“师父说过,修仙之人乃是逆天行事......”

“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以往舌灿莲花的皇甫顺钧,突然间词穷了。

任凭他如何的字斟句酌,都迟迟没法开口。

两人就这么站着,尽管春风不尽温柔,也吹不动山间顽石。

只见白茹怡呆呆站在原地,眼神凄然,有些楚楚可怜。

她看着面前的那树木棉花,伫默良久。

这位自幼便在镖局长大的女子,表现出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固执与刚烈。

她望着面前的男子,问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

皇甫顺钧回过神来,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极其认真道:

“不然的话,我明知道师父生死不知,明知道逗留在锦宁府会有生命危险,说什么都要回来看你一眼。”

“那,你会娶我吗?”

“会的!相信我,一定会的!”

春日里的晨晖,倾洒在百花洲上,女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轻启樱唇,就这么贴到了男子的嘴巴上。

白茹怡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而皇甫顺钧重拾英雄胆气,两只手臂抱着女子的腰间,轻轻地放在了花丛之中,如同剥开荔枝的外壳,细嫩洁白的果肉映入眼帘......

无风,但见花动。

木棉花摇摇坠下,随风飘散向了远方。

......

湖边船舱里,用神识探查情况的明旭,把百花洲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口述给张九灵听。

“呵,男人,在这种紧要关头,你就算是让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让他去盖大乘老祖一巴掌,他都会回答,能!没问题!”张九灵一脸鄙夷。

明旭摇头苦笑,不置可否。

一时无话,明旭突然说道:“小师弟,外面风急浪大,不如进到船舱里来,为兄替你温酒,喂你桑葚。”

迎着那道如洪水猛兽的目光,看着一反常态的道观大弟子,张九灵下意识地往身后一缩,死死抱着双肩,嘴角抽搐道:

“大师兄,我发现你自从在白府中了女鬼的魅术后,好像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哪里哪里,师弟多虑了。”

“休要多言,看来以后我得跟你保持点距离。”

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张九灵坦然而立:“咱们在这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回去吧。”

明旭点了点头。

张九灵随即吩咐船翁:“开船,回白府。”

船桨高高扬起,哗啦啦溅起一片水花,推动着小舟向湖中心驶去。

......

四周寂无人声,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天边掠过一道惊虹,以奇快的速度坠了下来。

“砰”。

不偏不倚,那道惊虹砸在了船尾。

“师父?!”张九灵上前查看,发现竟然是消失了数日的老道士。

此时的老道,扶着船辕大口喘气,脸上黑气弥漫,道袍也变得破碎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掌门的威风?

只见老道袖袍一甩,将满脸诧异的船翁打晕过去,然后连忙盘膝而坐,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紫檀色小瓶,从里面倒出七八粒丹药,一股脑全吞进腹中。

老道一边疗伤,一边问道:“顺钧呢?”

“他......”张九灵犹豫了一下。

“不管他了,反正为师在你们的身上种下过追踪标记,他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情况紧急,为师长话短说,栖霞峰扶云门正调兵遣将追杀我们师徒,为师好不容易从一名元婴老怪手里逃脱,可对方仍旧紧咬着不放,想必要不了多久又会追上来。”

“明旭。”

“弟子在。”

“你速速运转灵力,驾驶此船离开锦宁府。”

“是!”明旭走到船尾,单手成掌之下,释放出惊人灵力冲击着湖水,形成的巨大反推力让小舟飞驰了起来。

“九灵,你先替为师护法,倘若待会那老家伙追上来,为师先施展秘术将你送走,以免遭受战斗波及。”

老道闭目疗伤,言语间关怀备至,却全然不提冰蟾妖丹之事。

“师父,我......”张九灵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