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吕不韦独坐书房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嬴政的成长,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治国手段也是让他迷茫不已。
自他登基后,国库丰厚、其增长速度,让他也望而生畏。
这都是拜他嘴里的欧阳兄所赐。
他由此又想起了蔺芸娘,送到长公主府后,现在又如何呢?
略一思索后,他备了一份礼物,就去了长公主府。
刚好欧阳天丰也在,吕不韦假意客套一番后,问起了芸娘。
“欧阳公子,蔺芸娘此人,不知公子用之还顺否?”
不愧是老狐狸,不露痕迹的问话,又颇有深意。
“甚好!甚好!芸娘此人秀丽端庄,精通诗文典籍及多重技能,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呀!大丞相怎可如此大方,放手此等优秀人才?”
忽悠你一古人,实在太简单了,欧阳天丰笑的颇有几分深意。
吕不韦一看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心里好一阵酸楚。
“不瞒公子说,本相老了,已经力不从心了,早就准备辞官还乡,归隐田园,可朝中琐事缠身、大王年轻……”
吕不韦说着话,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从始至终,欧阳天丰一直波澜不惊,玩味的表情始终如一。
“大王不经称本相一声仲父,吾又怎可撂挑子离开呢?”
吕不韦说完了,一颗心也沉到了底。
他看出来,欧阳天丰根本没把他当一回儿事儿。
这也就说明,自己在嬴政眼里,也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了。
离开长公主府,回到家的吕不韦,又迎来了一个重要客人。
咸阳宫太监总管赵高。
赵高的到来,让他颇感意外。
“原来是总管大驾光临!平日里请都请不到,今日能来,不韦感觉荣幸之至。”
吕不韦不得不说着违心的话,点头哈腰!
要是在之前。
哼!
劳资举手投足间,就能嘎的汝连汝老娘都不认识。
看着托大的阉货赵高,吕不韦压住了心头之火,好一番奴颜婢膝。
“吕丞相太客气了,今夜来访,打扰了大丞相的幽梦了吧?”
阴阴一笑的赵高,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四处打量起来。
吕不韦也连忙坐下相陪,示意上茶。
干笑了几声的赵高,忽然脸色一沉道。
”吕大丞相,赵高是个粗人,没有读过多少书,咱明人不打暗语,无事不登三宝殿,吾今日特地代表大王,来与丞相面谈的。”
看着脸色一冷的赵高,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吕不韦的一颗心,也沉到了大腿根儿,连忙说道。
“赵大总管请说,不韦洗耳恭听。”
赵高瞅了瞅他身后的幕僚张琪,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颇懂眼色的张琪,立即告退出屋,并随手关上了屋门。
“吕大丞相,今日赵高是特地代表大王来答谢丞相的。”
“答谢?”
骤闻此言,懵逼的吕不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答谢,吕大丞相,大王嘱咐赵高,一定要将殷勤谢意亲口致于吕大丞相,大王说了,何为答谢呢?起先奴也不知何故。”
赵高斜了一眼慌乱的吕不韦,端起茶盏悠闲的呷了一口,派头十足。
“大王曰:一谢丞相明察识人之功,咸阳宫里,所用之太监宫女俱都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将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一丝紊乱;二谢丞相心系宫廷安慰,遍布信鸽,对咸阳宫之安全真乃事无巨细。”
草!
信鸽之事,太监宫女内应,嬴政早就知晓了?
赵高的话,把吕不韦惊出了一身冷汗。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不禁好一阵惶急。
原来自己近日收到来自宫中的消息,都是一片大好。
他还天真的以为,嬴政是要掌稳政权后,再……
他有些不敢想了。
如果如赵高所说,嬴政岂不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原来自己布置于宫中的眼线及信鸽,都已被发现了?
“吕大丞相,大王以善念为先,对那些做事至勤的宫女、太监并未严惩,除副总管任成畏罪咬舌自尽,其余人等皆远徙边疆,或成守边境,或赠与边境将官为妻,让他们继续为我秦国之兴盛做事,丞大丞相也不必再于挂牵了。”
赵高说得轻轻松松,转而翘起了二郎腿,晃起了他的臭脚丫子。
根本没把丞相府当做一回事儿,就像在他自家庭院里似的。
吕不韦听来却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对于眼前的赵高,这副恃宠而骄的德行,也是一肚子怒火。
此奴才真小人也!
小人得志才踏马真正的可怕,可怜之人转眼成魔,实在可恶至极。
心中纵然对赵高千般憎恶,吕不韦却丝毫不敢恼怒。
这厮既然如此可恶,惹火了他,会不会假传圣旨,赐自己一死。
回头大不了挨嬴政一顿板子,说不定心里还巴不得呢?
自己一死,他的私生子颜面,也算是保住了。
顺便告诉世人,他嬴政是嬴氏血脉正统。
朝中的政权会更加稳固,朝臣的心会更加的齐。
而且赐死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
监视大王起居、监视宫廷举动,其心叵测,随便一条罪名都了夷三族了。
吕不韦越想越害怕,双腿双臂不由得哆嗦起来。
虽然赵高的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没有丝毫的血腥气,但吕不韦已经深感恐惧。
他当然能听出来,嬴政已经开始对付自己了。
此时的赵高,也不再急于表达,神情悠闲地玩弄着桌上的一只玉石镇纸,好像坐在自家的书房里似的。
他就是要让吕不韦惊慌失措,胡思乱想。
活脱脱一副猫捉老鼠的戏码。
玛德!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劳资经营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啥都没了。
心念至此的吕不韦,反而冷静了下来。
嬴政汝真的有种,就夷了劳资的三族?
连汝自己也踏马给嘎了?
怒从心中起,火向胆边生的吕不韦怒斥起来。
“汝这阉货,直说吧,你今晚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别踏马拐弯抹角,啰里啰嗦的,爽快点吧!”
“如此甚好!吕大丞相果真爽快,这份豪气,赵高便得再学上十年。”
依旧坐在桌边的赵高,声音还是那么不疾不徐。
“吕大丞相之功,大王未敢相忘,但丞相惑乱宫闱,间离太后与大王的母子之情,大王感念丞相扶助先王登基为帝,又曾为大秦灭掉东周,可谓功过相抵。”
悠闲的赵高,丝毫没把他刚才的怒骂,放在心上,略一停顿,继而说道。
“洛邑之地物庶民丰,丞相也在彼处经营多年,应该可为丞相安享余生之所,不知丞相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嬴政要逼吾归隐田园?
竟然跟蔺芸娘的意思不谋而合?
“吾明白了,多谢赵大总管!”
“不谢,不谢!奴只是为大王而来,告辞!”
说完,赵高转身告辞而去。
回到桌边的吕不韦,坐下,复起,复又坐下,须臾之间便苍老了许多。
吾将蔺芸娘送给了欧阳公子,这步棋又错了?
嬴政真牛逼啊!不费一兵一卒,只遣一阉货前来,就能逼己退位。
吾之芸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