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郑国!何物遗落,本王话还未说完。”
嬴政见他慌的要退下,抬手说道。
“大王,小人待罪之身,岂能久立大王眼前,恐污秽了大王之龙目。”
惶恐无比的郑国回身告罪道,一把拾起落物,就要揣入怀中。
瞥了一眼后,眸子里忽显虔诚,毕恭毕敬的对嬴政说道。
“启禀大王,此乃小人从韩入秦之时带的一卷帛书,乃吾国公子韩非所着,已背得滚瓜烂熟,所言契合大秦国情,现小人愿将它赠与大王!”
赠书于孤?
嬴政明显一愣,看着他手里的破烂,颇为鄙夷。
心念一动,猛然想到了欧阳兄要的古籍。
“如此甚好!郑国,汝放心修渠去吧,日后孤派人去往韩国,将汝之家眷带回秦国。”
打了人家,总得给个甜枣吧!
再说,将其家眷带来秦国,此人还不得感恩戴德,一心为大秦兴修水利?
人性之本,果然好使!
“小人谢过大王,大王此举小人感激不尽,此生甘愿为大王驱使也!”
跪着说完后,郑国将那卷帛书递给嬴政,这才转身而去。
一旁的李斯,骤然听得“韩非”的名字,也连忙凑了过来。
老同学?
嬴政接过那卷破旧的帛书,对于郑国的话,却并不怎么太在意。
心想:汝之所技,凿渠挖沟在行,对文笔翰墨之事恐怕很难窥其门径吧。
他很随意地翻开帛书,随即惊的瞪大了双目。
第一篇为《五蠢》。
第二篇为《孤愤》。
第三篇为《说难》。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嬴政很快便被其雄辩、语言之犀利痛快所吸引。
一鼓作气便读完了三篇文章。
精彩!
复又重读一遍,更觉精妙,细细品味,回味无穷。
只觉其论点独到,舒张自然,语言确切,气势宏大磅礴,让人荡气回肠。
好书!
好书啊好书!
嬴政不仅击案叫绝。
咨政劝谏之实用价值,让人叹为观止。
“简直太棒了,本王若能与此文之作者见上一面,促膝深谈一番,将是何等心旷神怡也!”
嬴政读的有些入迷了。
眼见得大王如此痴迷此书,李斯禁不住眉头一跳道。
“大王何必如此慨叹?此书作者微臣倒也认识。”
“噢,李爱卿,真的吗?”
激动不已的嬴政,一把抓住李斯的手,急急问道。
“爱卿何时与其相识,其才学人品又当如何?”
“回禀大王,其实吾等乃同窗学友,共同师从于苟卿学习治世之道,当年吾等才智学问不分伯仲,常自分庭抗礼。”
李斯当然是好话一堆,既抬高了韩非,也顺便褒扬了自己。
机会难得!
“李爱卿,汝之不对,本王怎没听爱卿提及此人?”
嬴政趁机追问道。
李斯本想借提及韩非,来炫耀一下自己的卓越不凡、才智超群。
狡猾的李斯,并没有踩韩非,他发现嬴政大王的眼界认知,在逐日提升。
踩着别人肩头,三言两语之后,就会被他听出端倪。
可他哪儿知道,秦王嬴政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韩非的身上。
根本没怎么听他的话,全部心思都在那卷帛书之上。
于是极为委婉地说道。
“回禀大王,臣与韩非虽然师出同门,然却志趣各异,微臣崇尚事功,韩非安于着书立说,成一家之言,借以诫君王、昭天下,不愿委身于政事,臣才没有向大王推介。”
狡黠的李斯,话锋一转,有意提及韩非只是个书呆子。
他知道,嬴政虽然博学,但是很讨厌书呆子。
“如此说来,韩非现在在韩国?”
嬴政依然穷追不舍的问道。
“回禀大王,非为韩国王室公子,理当闲居于韩国。”
一听李斯之言,嬴政不禁有些暴怒,大声斥责起韩王来。
“韩王安卑怯无大志,此等人才闲居于韩,竟然不擢而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本王如能得此贤臣,自当人尽其用,为大秦伟业献力。”
大王如此看中韩非?
李斯知道嬴政的性格倔犟且执着,他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突然害怕韩非来到秦国,夺去了嬴政对自己的宠爱。
虽有此顾虑,但他也不敢对韩非的事遮遮掩掩。
一旦引起嬴政的猜忌,自己就麻烦了,吃不了兜着走。
脑海里迅速思索一番后,李斯已经有些主意。
为今之计,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利用自己与韩非的同窗之情,让赢政得到韩非。
如此一来,更能博得自己心胸开阔之美名。
然后,再想办法疏远二人,自己仍可位为上卿。
毕竟韩非专于着书立说,有些手段可就差强人意了。
嘿嘿!
想到这里,李斯便对嬴政说道:
“大王求贤若渴,实乃吾等之大幸,臣愿只身前往韩国,说服韩非入秦,大王之愿则可遂矣。”
既然避免不了,还不如拉拢后,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人心安。
这是李斯的一贯作风。
嬴政一听李斯之言,心里却仍有顾虑。
近在咫尺的韩国,虽国力衰弱,贫瘠不堪,但大秦出面要人。
按照正常逻辑,就算浪费着,又怎会便宜了旁人。
嬴政有些不安的问李斯。
“爱卿真知本王心意,汝想想看,韩非虽然在韩国闲而无用,现孤做为大秦大王去请,韩王怎会放了韩非?”
此问题李斯当然也想到了,当然他有他的办法。
他可不是秦国大王,你软硬兼施呀?
随即开口道,“韩国地小人少,韩王安又只图自保,若大秦只要非,他一定会答应,如若不然,臣当以郑国说事、或以武力胁迫,则无忧矣!”
好一个李斯,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好!李爱卿果然是孤之忠臣,汝即日启程,孤在咸阳城,等爱卿的好消息。”
嬴政大喜,当即给李斯下达了指令。
告辞而去的李斯,很快出了咸阳宫。
心里却徒增了诸多懊恼,心里竟有些苦涩。
在两人同窗之时,他就觉得自己的才能、远远不上韩非。
韩非的家境优渥,能更专注的钻研学问,专注而深思熟虑。
同时,自己好色的毛病,也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成就。
夫人不仅影响武者的拔刀速度。
同样也能影响文人的快速思维。
不然何来虫子上头之说?
和自己相比,韩非多了一种沉实内敛。
此人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才学,看问题也更透彻,更清晰。
出身于王室的他,于君主之道、好像比自己更有研究。
此人一旦来到秦国,再受到大王的赏识。
自己还会有好日子吗?
离楚而至秦的宏图伟愿还会实现吗?
不想了,想多了也没用,李斯猛地摇了摇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何必苦自己呢,等韩非来到了咸阳再说吧!
在大王面前夸下的海口,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韩非入秦。
此乃当下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