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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别院,茶室。

茶香袅袅,气氛宁静暧昧。

萧佑泽神色悠然单膝跪在床榻前,眉眼间尽是对眼前人的关切。

“旧疾犯了为何不说?”

苏寻春身着青色直裰,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此刻并未戴面具,活脱脱一个玉面郎君模样。

萧佑泽握住她的脚,双手缓缓从脚踝,轻揉捏小腿,动作十分娴熟。

她垂下眼眸,“我自己来!”

“夫人不习惯?以前我都是这般‘跪着’服侍夫人。”

这男人在说什么?!

苏寻春的脸“唰”一下红透,像颗熟透的番茄。

飞快推了他一把,穿好鞋袜,背过身去看向窗外,趁机岔开话题

“当真确定他们三人之中有豫军细作?”

“不错,顺利的话还能问出穆承彦的下落。”

苍天大树刚巧挡住茶室的窗户,这个位置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他们二人却能将站在对面屋檐下三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萧佑泽胸有成竹,在身后环抱着她的腰肢,目光渐渐发狠,“至于是谁,今晚就能见分晓。”

苏寻春深呼口气,刚放松的一颗心,好似又揪了起来。

“秦将军将苏锦夏安置在何处?”

“离这边不远,夫人放心,我让高霍暗中看着,她翻不出什么浪。这几日你安心住在茶室,养好腿伤。”

苏寻春轻扯嘴角,这伤说来也怪,是两年前给阿九采药时摔的每到酷暑,夜里都会发作。

所有的药膏都只能治标不治本。

每次只疼个十来日,也就不管它了。

“我这是小事,倒是你!体内毒素本来已经排尽,昨日晕倒骗那几个郎中又吃了一粒药,可见你答应我的事根本没做到。”

“夫人错了,”他饶有兴趣拨弄她的发丝,声音轻柔,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后,“我只吃了半粒,无碍的。”

苏寻春笑了,这是什么歪理。

树影斑驳随风晃动,二人腻了一会儿,才传了晚膳。

姜赫来回话时一切准备就绪,包括靳子琮那边也将洹儿转移了住所,以防歹人下杀手。

苏寻春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男人。

从前她不问,不是因为不关心。

而是因为自尊心作祟。

自己是什么身份?何德何能参与太子殿下的谋划,就算他主动告诉自己也尽量选择无视,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甚至越远越好。

那份疏离感曾经,也是她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如今,不管这男人是她的小相公阿九还是太子爷萧佑泽,她都非常确信,自己对他的心意。

也因此愈发在意。

不愿他犯险,若不能,就陪他涉险。

——“如果舍不得太子殿下,咱们查出真相回来便是!殿下肯定会原谅你的!”——

花娣的话反反复复在脑中回响,她几乎已经动摇。

“在想什么?”萧佑泽二指弯曲,在她额头弹了个响栗。

他派出三路人马,只等收网,这女人倒比自己还紧张。

苏寻春握起他的手,犹豫片刻,靠在他的肩头合上双眼,“我有些倦了,不如你给我说一段故事。”

草庐那时,阿九最擅长给周围的孩子们说书。

口才一流,绘声绘色。

萧佑泽眉心舒展,轻咬她圆润的耳垂,“想听什么。”

酥麻之感传遍全身,她躲不过去,干脆回咬一口,闹了一会儿才道:“之前在玉京城,我跟花娣最喜欢听曾夫子讲江老的事,你可认得他?”

男人身子一凛。

只一刹那,恢复了笑容将她搂得更紧,语气平淡,“曾父子是怎么说的?”

她缓缓道出,夹杂皇甫桑墨向自己讲述的那些。

“江老曾辅佐两代天子,掌朝纲治国安邦。朝堂上言路广开,秉笔直书、面折廷争,不畏权贵与龙颜。”

“他一心为齐国培育人才,众多文臣武将出其门。豫国来犯,他在议和声中主张应战夺国土。”

“可惜朝中有人忌惮江老威望,诬其谋反,江老蒙冤入狱,江氏满门抄斩。狱中二十载,仍然心系天下。”

“我虽然并不认识江老,听得多了倒觉他是个传奇人物。改革科举,编撰典籍、兴修水利、灾荒济民......”

苏寻春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说了许多。

面上流露自己都未察觉的敬佩之意。

丝毫没留意身旁男人面色变化。

“阿九,曾父子说的是真是假?”

“你笑什么?明明让你跟我讲故事,怎的变成我在说,你成了看客?”

说着她捏住他的鼻头,“喂,你在想什么?”

萧佑泽难得见她这般俏皮,拥着她懒懒靠在床头,“我在想,我认识的那位江老正如夫人所言,是个好官。”

苏寻春心头忽的一颤。

好官么?

那为何萧佑泽竟站在皇后那一边?不设法为江老翻案,反倒助纣为虐

他明明应该与皇后对立才是。

如果自己帮皇甫桑墨偷换了私印,放走江老的那些门生,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这是她以前从没考虑过的。

毕竟,那时候只想着如何从萧佑泽身边逃走。

时移世易,寻找师父与留在他身边,好像并不冲突?

“殿下,有动静!”

姜赫来的总是那么不适时宜。

“在这里等我回来!”

萧佑泽在她双唇轻轻印下一吻,“改日我再跟你讲江祖丘的故事,如夫人所言,他的确是个传奇人物。”

“好,我等你。”

她目光炙热、纯粹,带着丝丝眷恋。

萧佑泽只觉心头最脆弱的地方被她挖走,生怕多她看一眼便会不舍得走。

戴上佩剑,迅速与姜赫赶往军营。

二人走后不久,茶室只剩下她一人孤寂的呼吸声。

因苏锦夏给黄巧卉投毒,后者身体羸弱她让花娣去照看,少了那丫头吵吵闹闹。

还真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今晚这场瓮中捉鳖是否顺利。

她全无睡意,从床上爬起来取下发簪继续雕刻印章。

前前后后废了六块和田玉,希望这次能成功。

皇甫桑墨并不知萧佑泽晕倒是做戏,还以为是天赐良机。

到了锦州城内,立即四处打探羁押义士的天牢所在,与义弟靳子琮汇合后,几乎跑遍全城总算有点眉目。

刚回到知府别院,就见苏大夫正秉烛雕刻。

心中动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