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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宁沉迷于李斯的游云惊龙的书法,淡然道:“我就学个书法而已,你未免想得也太多了!”

成蛟大笑,“难得难得!我们初宁终于肯好好练字了!也罢,看你那实在是不堪入目的字,我就不说他了。”

“叫你取笑我!”初宁合上竹简,向成蛟打去。

安车里立刻哀嚎声起,二人吵吵闹闹地踏上回宫的路。

初宁每每想起成蛟取笑自己字写得难看时候的神情,便觉得生气,从雅集回来后,她便开始认真练习书法,发誓一定要让成蛟刮目相看。

回宫后,嬴政也问过她在雅集上可曾遇见什么趣事,初宁想了想成蛟的话,便也没有提起李斯。但每每看见李斯这篇学问深厚,文采非凡的文章,又让她纠结不已。

见她满目愁容,紫莲宽慰她说:“王孙都写了一个月了,要是不想写,便不写了罢!我瞧王孙的字,已经比以前好看许多了。”

初宁叹道:“我不是不想写,只是不想浪费人才,但是又害怕引狼入室反被禁锢。”

“哪里来得狼啊?”紫莲凑过来看翻看竹简,“可是连虎都能被驯服,又何况是狼呢?”

“你说得对!”初宁突然想明白,政哥哥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取长补短,反客为主。而且如果李斯如果真有抱负,也知道该归顺何人,她自己是在是不该想这么多。说罢,她便拿着竹简跑向嬴政的建章宫。

紫莲虽不明白,但她也早就习惯了初宁的急性子,也不多问,赶忙跟上初宁的步伐。

到了建章宫,初宁才知道,嬴政已经前往兰池宫赏花。初宁不禁懊恼这等悠闲事情,嬴政居然不叫她!立马心生一计,不管紫莲的劝阻,换上一身寺人的衣服前往兰池,看看政哥哥到底在偷偷干什么。

初宁也不让紫莲跟着,捧着竹简,一个人低调行走到宫道上,倒也没人认出她,真是刺激又有趣。正当她准备偷偷溜进兰池宫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侍卫的眼睛。

“那谁!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小人来给大王送竹简。”初宁转身低头,举起竹简挡住自己的脸,学着小寺人的声音弱弱的说道。

大王的侍卫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大声喝道。“抬起头来!”

初宁没办法,如果再耽误势必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到时候她的偷窥计划必定泡汤。

于是她抬起头,这是个侍卫果然认出她,一脸惊恐,刚要出声行礼。

初宁赶紧做了个紧声的手势,“不准告诉别人我来了这里,大王在里面吧?”

“禀楚王孙,在的。”侍卫恭谨的回答道,心想这个小魔王竟然如此打扮,不知道又要干什么?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嗯。”初宁正欲转身,却突然瞧见侍卫身旁另一人熟悉的面孔。

竟是李斯,一月不见,他居然成了郎官!

初宁震惊得忘记还有其他人在场,“怎么是你?”

侍卫也是聪明人,虽然心里十分惊讶,但也懂事地站到另一旁。

就在刚才,李斯才真正知道雅集上“熊睿”的真实身份,心里一时感慨良多,先是深感自己错付良人,居然被一个贪玩女子戏弄,但转念一想,楚王孙既敢假扮太监去见大王,那和大王的关系一定十分亲近,说不定能让自己直接见到大王。他掩藏心思,平静地说道:“在下愚钝,竟不识王孙身份,还请王孙见谅。”

“原是我骗了你,谈不上原谅。只是先生本是相府门客,一身才华,为何会入了军职?这卑微的郎官实在是委屈了先生。”初宁也琢磨不透吕不韦的想法,她都能看出李斯的才华,更何况吕不韦?他怎么会如此浪费人才?

李斯岂会不知郎官卑微,实在是离自己的雄心壮志太过遥远,而且自己已经三十三岁,真是耽搁不起。只可惜自己现在只能委身与吕不韦,来这宫中当他的间谍,监视蔡泽。

不过眼下既遇贵人,且见初宁神情多有不忍,李斯心中暗喜,女子也有女子的好处,心思简单,他只需要稍加引导,于是黯然道:“相邦是为了锻炼小人,万事也要从头做起。”

李斯打量着初宁的神色,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原是小人不懂转圜,出言不逊,惹恼相邦,才至于此,但既已身在其位,也必将担起职责。”

“先生不必担心,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必不让宝珠蒙尘!”初宁晃了晃手中的竹简说:“我今日来,本就是为了先生的事情!!”

李斯见状,也不再掩饰心中喜悦,赶紧行礼言谢,“有劳王孙记挂!今日之恩,小人毕生不敢忘怀!”

初宁走后,李斯赶紧整理自己的服装,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即将踏上青云之路。

入冬后,小雪飘飘,兰池宫中梅花盛开,点点红梅映着白雪,如此美景,政哥哥竟然独赏,初宁心中又多了一份怨气!她折下一束梅花,清香袭来,让她平静了许多。

嬴政早已清退宫人,站在门口的袁风大监是从嬴政回秦国后便一直跟随伺候着的,他是最了解大王和初宁的关系,也瞧得出,在大王心中,初宁不同常人,便不阻挠,由着她去。

初宁向他点头示意感谢,拿着梅花和竹简,悄悄走进殿内。此刻嬴政正独坐在空荡荡的宫殿中,阅读竹简。

他是如此认真,比平时的俊逸多了几份深沉,似乎有心事。也是,身为秦国的王,身上的责任自然不比常人,这样的政哥哥最让初宁心疼,她突然有些不忍打扰,躲在柱子后面不知不觉看呆了。

嬴政年少继位,国事都依仗吕不韦,父王临终之托,他自是相信仲父。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与日俱强,因此嬴政一直对法家治国理论心有向往。但吕近日兴建文信泮宫,广纳四方门客,欲集诸子百家之大成着书立说。这虽然是他的私事,却也表明了他与自己相左的治国理念。

如今吕不韦权倾朝野的势力,纵有朝野非议,但也都如过眼如烟,但是母后一直都站在吕不韦那边,这让嬴政有些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他心中迷茫,所想得不到,急切的需要一个指引!这偌大的咸阳宫,他无人可借力,只能自己强大起来,白雪漫漫,但他的心更加冰冷。于是他躲来兰池宫,想要消化愤怒,理出思路,明日才可一如往常。

嬴政突然注意到柱子后面的深切的目光,不由得怒从中来,“寡人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吗?”他的语气是初宁从未听过的,带着王者不可侵犯的权势,犹如雷霆之势不容抗拒。若是旁人,已经被吓破了胆。

但是初宁不怕,她低着头,粗着声音道:“小人是奉楚王孙之命,给大王送东西来的。”

“拿上来。”嬴政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片刻他抬起头,注视着从柱子后走上来的小小身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初宁低着头憋着笑,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旁,递上梅花,却不知眼前人早已识破了她的把戏。

嬴政看着那张藏在梅花下的娇俏笑脸,心想也要作弄下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然假扮寺人!于是他就这样看着她,并不接过梅花。

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初宁高举着的手快没有了力气,她忍不住悄悄抬眼打探,看见嬴政嘴角不加掩饰的笑意,她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政哥哥早就发现了!”她放下梅花,甩甩手臂道。

嬴政拉过她的手臂,温柔的给她捏捏道:“你这丫头,要是这样被祖太后瞧见了,少不了你的训斥。”初宁的到来,让他感觉这宫中还有一丝温暖。

“就算是被训斥,我也要来看看,政哥哥为何独自一人来赏花!这等美事,居然都不叫上我!”

“你呀!越来越胆大!”嬴政摘下初宁戴着的寺人宫帽,轻轻弹了下她额头道:“我只是想安静的看会书罢了。”

初宁赌气道:“原是政哥哥觉得初宁打扰你看书了!那我走了便是!”说罢,便假意起身要走。

难得平日里从不服输的初宁此刻竟一副小女儿心态,嬴政才觉心中爽快,也想逗她一乐,便拉住她,坐回自己身边,拾起案上的梅花道:“如此精心打扮,只是来送花的?”

“当然不......止!我还有一个礼物。”

“是什么。”嬴政饶有兴趣的问道。

初宁嫣然一笑,“在此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情。今日,我在你的车架随侍里见到一个朋友。”

“哦?那里竟也有你的朋友?”嬴政看着一脸认真的初宁问道。

初宁淡然回答:“我也没想到,那人原是一月前,我参加相邦雅集接识的...相邦的门客。”

嬴政转过头端详梅花道:“仲父的门客竟甘愿做车架随侍。”

“此人名叫李斯,来自楚国,师出荀子。”初宁看见嬴政听见“荀子”眼神里闪过异样的光芒,便知可行,于是继续说道:“在雅集上,我便与他相谈甚欢,还向他借了一卷他的文章回来学习。”

“那你缘何今日才说?”嬴政挑眉问道。

“他的字写得极好,我原只是想等自己练好字后,誊写一份给你一个惊喜。且他既是相邦的门客,自然由不到我来说。只是今日见他成了郎官,若只因见罪于相邦,一身才华抱负便被耽误,实在觉得可惜,所以才斗胆想替他求个机会。”

荀子的思想很接近法家的主张,嬴政看过荀子的着作《王制》,荀子认为王者之政在于用贤罢废、诛恶化民、赏罚分明,使人人归于礼义。处理政事要用礼和法两手。君王不用事必躬亲,要靠君子治国。另外必须明确尊卑等级,使之相互制约。他对此很感兴趣,荀子的学生想必值得一见。

“你的胆子何时小过?”嬴政笑道:“文章带来了?”

“然。”初宁掏出竹简递过去。

嬴政展开竹简,见上面书法笔势雄健洒脱,不由得惊讶地看向初宁。

初宁解释道:“这是李斯所写,才一个月,我怎么会练得这么好。”

“哈哈!”嬴政笑了笑,便开始认真阅读,此卷乃是李斯离间各国君臣之计。“果然足智多谋,他现在何处?”

初宁莞尔,“正在殿外值守。”

“来人!传李斯觐见!”嬴政大喝到。

目的达成,初宁欲起身离开,嬴政却叫住她:“听听也无妨。”

不一会儿,李斯便恭敬的步入殿内,他不卑不亢地行礼跪拜,俯地说道“臣李斯为秦国千秋社稷!有一《论统一书》愿献于大王!”

“寡人看了你的离间之策,思谋远虑,不同寻常,是为上策!你还有什么话,尽可道来。”

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奈何楚国不足事,而六国皆弱,唯有秦国具备统一天下的条件,于是李斯决定来秦国去施展自己的才能与抱负。今日这个场景他早已在心中思索盼望过百次千次,于是他慷慨道来:“凡干大事者,皆相时而动。过去秦穆公时候,秦国虽称霸西戎,但仍未能霸主天下,就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自秦孝公以来,周天子彻底衰落,各诸侯国之间连年战争,唯秦国变法图强,内改国政,外养兵力才逐步强大起来。现在秦国国力强大,正是完成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如果再加以整饬吏治内修民德,丰实仓廪外扩兵马,那灭诸侯成天下大业便如同扫除灶上的灰尘那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