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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下娇莹如玉的白玉簪临月绽放,微风徐拂清香怡人。虽有蛙鸣鼓噪,夏蝉私语,但今夜仍旧是迷蒙静谧。

“嗯?”初宁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我是觉得叔父有些奇怪。”

蒙恬探望道:“怎么说?”

初宁思衬着道:“先是叔父叫我和云容姐姐也不必担心,调查也好证明我们的清白。可这事明摆着与我和姐姐无关,叔父既为长辈,就不该用这话来安慰我们。在太子殿下坠马后,叔父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人,当时他的担心是真真切切的。可后来我们三人出了永乐台,他看起来便不再那么担心太子了,反而感觉有些轻松。”初宁摇摇头,“不,也不是轻松,好像是挺自信的感觉,甚至是有些自负得意,清者自清不会是这种自负的样子。”

初宁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再则叔父向大王建言处死马儿,那可是他亲自为太子挑选驯养的马啊!他怎么能这么心狠要处死它?说不定是那马儿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才要如此。但这一切也只是我的感觉和猜测而已,又没有证据,如今已定意外,也只得作罢了。”

蒙恬思索着道:“安越君也有动机。”

“然。”初宁疑惑道:“可问题是即便是没有了太子,也还有公子犹啊。李夫人总是会牢牢抓住太子之位的。”

蒙恬道:“以如今局势看今日之事,安越君或许是无辜,也或许是想最后铤而走险一次。且未到最后时刻,也还可徐徐图之。今日坠马只是意外,恐怕会讹言四起,说越长立幼,有违天意,那以后立长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左徒李园一直对春申君十分敬重,为他马首是瞻,他让李夫人放手应该能行。”

初宁道:“李左徒确实为人温和恭顺,可权势在前,他难道真的就不会想要自己辅国持权吗?他若能成为国舅,那他还能一直敬重春申君吗?而且李夫人看起来很是不喜欢叔父,她在大王面前一直是争忍得恰到好处,我觉得她可不会轻易放手。”其实初宁心中还有疑惑,安越君到底知不知道春申君真正想要支持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如果他只是被春申君给利用了,那以后这局势只会更加波云诡谲。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楚国这水也是浑得很啊。”

蒙恬关切地说道:“初宁,这趟浑水你可蹚不得!咱们还是回秦国吧。”

初宁想起父亲给她的密信,让她明哲保身,不要去参与楚王宫中的争斗。她迟疑片刻后点点头答道:“我们也该启程回秦国了,只是现在太子受伤,我也不好这个时候去辞行,还是等太子身体好些了,咱们再寻个由头回去吧。”

蒙恬松开桌下紧握的双拳,冁然而笑,“好。”

初宁心想云容姐姐跟着自己去了秦国也好,总是可以保住平安。可是一想到回去,心中又蒙上一片愁云,她该如何面对嬴政呢?这一次是再也躲不掉了。她遥望清澈明月,红尘之上的清月太远,不知嫦娥面对长无止境的余独冷寂,可曾有过后悔?

永乐台只安静了几日,又重新热闹起来。太子悍风寒痊愈,精神也恢复了。医师止痛的药很是有效,因此太子虽然受伤的手臂被固定起来,但他闹腾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有收。

李夫人自然是不准他再出门的,可是太子顽皮,日日吵着无聊。阿嫮常常便带着初宁和云容来陪太子玩耍,当然这次,李夫人的眼睛可是片刻也没有离开她们。

左徒李园寻了一只仓鸮送给太子解闷,“此鸟名仓鸮,小时其母哺之,长大竟啄食其母,乃为不孝之鸟,故而被捕。曾任鲁国史官的左丘明所着之文《郑伯克段于鄢》记叙了郑庄公同其胞弟共叔段之间为了夺国君君权位而进行的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郑庄公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共叔段与其母武姜,其弟骄纵,于是欲夺国君之位,庄公便以此讨伐共叔段。庄公怨其母偏心,将母亲迁于颍地,后来自己也后悔了,当时的郑国大夫颍考叔曾用此鸟来感化郑庄公要孝敬其母,母子遂又重归于好。你们兄弟二人一直是您母亲的心头肉,殿下此番受伤,她为您殚精竭虑,日后您一定要和弟弟一起好好孝顺你们的母亲啊!”

太子虽然顽皮,但是他也是最爱他的母亲。太子认真地点点头道:“悍儿知道了。”

褐色仓鸮被一根铜链拴在树上,它炯炯发光的碧绿眼睛像铜铃一般,圆圆的脸盘上竖着两只小小似的尖耳朵,甚是可爱,只是它身子像鹰,所以看起来还是威风凛凛。仓鸮倒是十分安静本分,乖乖地站在树上也不闹腾,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如同哀鸣般的刺耳叫声。

太子叹道:“这声音真难听!不准它再叫了!”

寺人想了想道:“小人听闻过“栽桐引凤”之说,桐梧是树中之王,相传乃是灵树,凤凰最乐于栖在梧桐之上,以梧桐子为食。如果用梧桐子来喂食仓鸮,说不定它就可以发出如同凤凰一般悦耳优美的叫声了。”

太子道:“那你还不快去找些梧桐子给喂它!我也想听听凤凰的叫声。”

现下并非梧桐果期,但梧桐子也为药用,要寻找也非难事,寺人很快就弄来几箱梧桐子。

这一日,春申君来探望太子,瞧见太子正命人用梧桐子喂养仓鸮,便好奇的问道:“殿下在给仓鸮喂什么呢?”

太子道:“梧桐子。”

春申君皱起眉头劝诫道:“殿下怎能用梧桐子喂养仓鸮?仓鸮实乃食肉的鸟兽,如此喂养,只怕此鸟已命不久矣。”

太子天真道:“凤凰梧桐相惜相生,如果用梧桐子来喂养仓鸮,说不定它也能有宛如龙吟凤哕般的声音了!”

春申君大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庄子秋水篇中有云,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凤凰只有碰到梧桐才落下栖息,可见梧桐本身之高贵。反过来说若生来不是龙雏凤种,那就算是吃了凤凰也是变不成凤凰的!太子不要再忙这无用功了!”

太子听罢便生气了,他拿起一颗梧桐子扔向树上的仓鸮。梧桐子砸到仓鸮的头上,它吃痛得又发出一声难听的哀鸣躲到另一根树枝上。太子一脚踢翻那箱梧桐子,“真气人!那我岂不是不能听见凤凰的叫声了!”

太子气冲冲的回到殿内,李夫人也不再做面子功夫了。自从她知晓当年缘由和哥哥的谋划后,每每再见到春申君,心中便不能平静,原本对他已经平息的哀怨又冒了出来,“悍儿年幼纯真,只想一试,令尹又不必说这些言辞令悍儿不悦!”

春申君敛容正色道:“太子不知,夫人难道还不知吗?知其不可而为之就是浪费时间,太子本该静养,就不该弄这些鸟兽来打扰他的清静!”

男人常常误以为自己能在爱情中洒脱地来去自如,殊不知女人心死之后会更加决绝。李夫人粉面生威,含着份琢磨不透的笑意,“我自己的孩子用不着令尹费心!令尹请回吧!”

两人静默相对几许,心头至深的往事又如云聚现。李夫人被春申君看得不自在,实在是无法控制表情了便别过脸去,春申君这才沉声道:“太子既身系国本之重,就应该学习文韬武略,深谙治国之术,才是正道。”

李夫人微微动容,咬了咬唇,道:“待太子痊愈后,我会送他到泮宫进学,还望令尹不吝赐教。”

春申君拱手领命:“诺。”

李夫人离去后,随从自春申君前后引路,宫道上四下无人,身后谋士朱英对春申君道:“今日之见,臣实在惶恐。”

春申君疑惑:“惶恐何来?”

朱英道:“令尹既知太子用梧桐子喂养仓鸮以求凤凰之鸣实在荒谬,可见令尹明辨。可是如今府中门客大多是谄媚争狠,好奢浮华之人,令尹却对他们的不规之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而对他们宠爱备至,赏赐高官厚禄,着实昏庸不明!令尹这样的做法和太子所做之事又有什么不同呢?令尹时而明辨时而暗昧,臣实在是惶恐至极!”

“敢对我说这些话,你是一点也不惶恐。”春申君瞥了他一眼,“他们虽然偷媚取容,但也是有些过人的才能胆识,且对我竭尽忠心。用人需抓大放小,先生也不必老是拘于一格。”

朱英愁眉锁眼,“令尹!”

春申君又道:“先生多虑了,他们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外人既都说我骄傲自满,那我便好生供养着那些人给他们看着。”

朱英道:“障眼法固然是好,可是令尹也不能放松警惕,尤其是左徒李园!务必要小心提防才是!”

“你呀你呀!”春申君停下脚步,发出一声不以为意地叹息,“那这事就交给先生去做吧!”

郁郁葱葱的梧桐叶悄悄变成了金黄色,也没有凤凰前来歇息。飘黄的梧叶托着圆圆的棕色梧桐果子在秋风中摇曳,很是漂亮,却也不再引人注目了,凤栖梧桐终究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咸阳来信,祖太后思念初宁,盼望她早日回去,于是初宁便向楚王辞行。

李夫人终于盼来了这个好消息,太子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她总算是可以畅快呼吸了。

阿嫮和项梁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年初,她和项梁都希望初宁、云容和蒙恬能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是蒙恬也接到密信,蒙骜将军的身体不好,他需得赶紧回去,耽搁不得,于是他们便以祖太后为由,婉拒了阿嫮和项梁的盛情邀请。

楚王虽有不舍,但于情于理也还是得让她回去,于是便派了项荣将军护送她们回秦国。临行前夕,楚王对初宁说:“你父亲是个拘谨刻板的人,以后你要是受了他的委屈,尽可以用传密信告诉寡人,寡人定替你收拾他。”

初宁含泪笑道:“那孙女先谢过王祖父了。”

楚王温和地拍着初宁的肩膀,声音颤动道:“好!好!”

在那一刹那间,初宁才发现,原来血缘亲情是这样容易就可以轻易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