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光景,北境朔风渐起,城楼上旌旗猎猎作响。
白婉清立在城楼之上,听着斥候接连来报淮王军情,眉尖紧蹙。
“天凉了,该添件厚衣!”崔景程不知何时走上来,手里拿着大红色狐裘披风,将它细细的掖在她颈间。
白婉清已两日未曾阖眼,此时觉得周身一暖,连思绪都跟着活了过来。
“景程,城中的百姓......”
“你放心,杜夫人和程大人都已经安置好,就算北风城被攻破,也伤不到他们半分!”崔景程瞧着婉清憔悴的面容,凌乱的青丝,很是无奈的说道。
白婉清微微颔首,又朝着四周看了看。
二十架石炮,五百支神火箭,他们能找到的材料几乎全都已被她用上。
还有父亲送来的那些药材,郑大夫带着百年医馆的大夫们正在加紧炼制,做出百人份的迷幻散问题不大。
有了这些东西,就算不能完全抵挡住淮王,拖他一时半刻应该能做到。
“报!”又一斥候送来情报,“淮王军队已过洛水!”
“再有两日,便能到达映雪谷!”
白婉清神色一凛,她等的便是这个消息。
“你可有看清楚,淮王过了洛水,是否兵分几路?”
斥候摇头,“回禀林夫人,并未!”
“十九万大军全都驻扎在洛水河下游,并没有分兵的打算!”
白婉清眉尖微展,想来庄二和王进的事还是对淮王产生了影响,这倒是给她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崔景程望着白婉清亮晶晶的眼底,心跳加快了半分。
是夜,白婉清和林飞云各带一队人马趁着朝夜色入映雪谷。
映雪谷原是个葫芦口的地势,谷中寒潭结着薄冰,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
他们将马匹藏入谷口后山之中,兵分两路。
林飞云向左侧山峰行进,驻扎在半山腰处,带人赶工两日,凿出十几个巨大的青岗岩石,推至崖边,夜半时刻,绑在石棱上用桐油浸透的麻绳,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
白婉清则朝着右侧的山峰而去,花费半日找到一个极佳的伏击点,二百弓箭手分散隐藏在枯木石缝之间,乍一看几乎看不到任何痕迹。
一切准备就绪,林飞云同白婉清互换了信号。
白婉清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入谷口。
就这样结结实实的等了半日,月光再次洒满大地之时,山谷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阵轻颤。
斥候来报:“林夫人,淮王已入谷!”
白婉清朝着身后比了个手势,暗夜之中,几百只眼睛都紧紧盯向山谷口处移动的一只只火把。
原来这是淮王先遣的一支探查小队。
只见为首的将领,带着人将火把举得高高的,似乎要将这山谷里的一草一木都看的清楚。
“将军,什么都没发现!”
“将军,这里也什么都没发现。”
为首的将领这才领头回去复命,不一会儿,山谷的震颤缓缓加剧,一阵比方才更剧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火把跳跃着朝山谷方向而来。
程素素吞了吞口水,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这就是十九万大军的震撼?”
白婉清也不由得心头一紧,知道和亲眼看见,还是全然不同。
随着淮王的军队越来越深入,火把的火光照的山谷如同白昼,白婉清示意大家注意隐蔽。
透过缝隙,白婉清终是看到了淮王的车驾。
淮王的车驾在大军中央,这说明大军已然行进过半,先遣的那部分军队应该已出山谷。
白婉清眯起眼睛,在淮王车驾刚过山谷中央之处时,一道流火划破夜空,巨大的青岗岩石滚落山谷。
一时间,哀嚎声、踩踏声、哭喊声响彻谷底。
淮王眼瞧着自己的军队陷入混乱,整个人也慌了起来。
“撤!撤!”慌乱之中,淮王高声喊着。
可此时的阵型早已凌乱,原本要进的士兵被撤退的士兵冲撞,一众人挤成一团,想要撤退都退不出去!
白婉清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她举起手中的弓箭,下一秒,一支神火箭朝着淮王的车驾射了过去。
“嘭!啪!”
淮王被身边炸开的弓箭吓得抱头鼠窜,若不是富言拦的及时,刚才那一箭便能将淮王的头颅炸烂!
紧接着数百只弓箭山腰处如雨般坠下,乱窜的士兵们来不及躲避,硬生生靠身体去接,不少人都被射成了筛子。
白婉清还想再射杀一次淮王,可淮王身边此时已聚满护着他的人。
再拖下去,等天放亮时,她们便很难再脱身!
“素素,发信号,我们撤!”
天空再次划过一道流火,白婉清她们趁着天还没大亮,离开了山谷。
待她们安然回到北风城后,淮王才将将带所有的士兵穿过山谷。
经此埋伏,淮王的十九万大军折损六万,可以说的上损失惨重。
淮王回首,看着山谷里堆积成山的尸体,恨得直咬牙。
正巧,富言这会将先锋队的将领提到淮王面前,淮王想都没想直接将这将领的头颅割了下来。
“废物!本王真的是养了一群废物。”
“连个路都探不明白,要你们何用!”淮王怒吼道。
跟在淮王身边的将士们各个低着头,不敢吭声,生怕惹淮王一个不高兴,也掉了脑袋。
淮王发泄一通,精疲力尽的坐在车驾上,斜身靠在软榻揉着眉心。
富言上前请示,“王爷,刚才我带人去山腰处瞧了!”
“昨日埋伏我们的人差不多有三五百,山上还有桐油、箭羽的痕迹。”
“莫不是林家军?”
淮王听到林家军三个字,触在额头的手猛然一抖。
“胡说些什么?林云澈十万兵马,都分布在幽州和京都附近!”
“这里怎么会有!”
“难不成林家还长了能耐,能凭空变出军队不成!”
“那......”富言想问不敢问。
淮王拍掉身上的灰尘,坐直身子道;“那什么那!”
“肯定是白婉清搞的鬼。”
“尤其是你说的箭羽,刚才本王也看了,和庄二来报告的如出一辙。”
淮王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出危险得气息,“想不到这个白婉清胆子竟这样大,不仅假死戏耍了本王,还敢在山谷中伏击,本王到底还是还是低估了他的能耐。”
“王爷,那咱们是否还要休整休整!”
“将士们昨夜都受了惊吓,体力消耗巨大......”
淮王听着额角青筋暴起,“休整?”
“这一路上,咱们已经休整的够久了!”
“传我命令,即刻赶路,直奔北风城。”他这次绝不会再给白婉清机会,他决定亲自砍掉白婉清的脑袋。
北风城中,白婉清和林飞云简单休憩了一会儿,斥候便来报淮王的动向。
“竟这么快?”林飞云惊讶道,“这倒是不像淮王的性子!”
说着,转头看向白婉清,白婉清赞同点头,“没错!”
“看来映雪谷的埋伏让淮王气狠了!”
“如此一来......”白婉清指着舆图上的一个点道:“淮王后日一早便能来到城下。”
林大伯冷哼一声,“来就来,老子等这一日已经二十年!”
“早就想砍了那王八羔子!”
林家其他的人也都狠狠点头,连凤娘都红着眼带着杀气。
映雪谷一役让大家士气高涨。
林飞云激动的点头道:“好!那我们就报仇雪恨!”
“守住北风城!”
“报仇雪恨!”
“守住北风城!”
......
朔风嚎叫,大雪纷飞,北境的第一场雪卷着寒意簌簌而落。
北风城门前,十三万铁甲森然列阵,刀枪如林映日生辉。
淮王立在大军中央,看着城楼上飘扬的林家旌旗怒发冲冠,一声令下,身后的十三万大军齐声高喊,震天动地。
北风城上,白婉清手握长弓,身着银色铠甲,挺拔的屹立在城楼之上。
淮王看到城楼上的女子,忽而冷笑了一声,大手一挥。
十三万铁甲如洪流般自地平线漫卷而来。
“杀!”
“杀!”
“杀!”
战马的嘶鸣声震得箭垛碎石簌簌而落,五十驾云梯在军阵中起伏如浪。
白婉清眸眼一沉,身后三十门石炮齐齐发射。
一时间,天摇地动,爆炸声不绝于耳。
淮王的第一批冲锋军全部被炸成碎片,夹杂着浸染如血色的雪花,一同落地。
淮王目眦欲裂指挥着第二批,第三批将士冲锋,数万士兵在爆炸声中丧命,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城门前便堆起了一座尸山。
“王爷!”富言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嘶哑着声音喊道,“这石炮好生厉害!”
淮王剑眉斜飞入鬓,血花溅上玄铁护腕,他唇角勾起一抹森然弧度:“莫停!给本王继续攻!”
“没了云梯,就给我踏尸山!”
“没了长剑,就给我用铁拳!”
“进攻的战鼓不停,你们谁都不准停!”
白婉清,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这石炮不过三响,本王就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炮多,还是我的人多!
铁甲寒光刺破天际,再度朝着北风城席卷而来。
“婉清,淮王这是......要拼命!”
守城的将士们各个怒目圆瞪,铁胎弓弦勒得骨节爆响。
白婉清绛唇紧抿如刀,搭在犀角弓上的三棱箭簇撕开气浪。但见寒芒乍现,凄厉箭啸裂空而至,直取淮王眉间天灵。
“王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