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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栀没搭理她,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顾淮年进来后看见客厅中间的两位老人,挑了挑眉打招呼,“爷爷,姜爷爷,什么事深夜造访啊?”

“混账东西。”

那杯顾老爷子没饮的茶水尽数泼在了顾淮年的身上。

男人也像是毫不在意,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爷爷怎么发什么脾气?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生气。”

“顾淮年,你别给我贫嘴。”

“好的爷爷。”顾淮年站直看着老爷子。

顾老爷子锐利的眼眸在两人身上打转,站起身来敲了敲拐杖走到两人跟前,神情严肃认真,“淮年回自己家怎么还需要敲门?”

顾淮年挑了挑眉将目光看向姜青栀,神色难辨。

好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看不出来?被赶出家门了呗。”

老爷子一拐杖甩在顾淮年的小腿上,男人动都没动,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爷爷,要不然这样,你那么喜欢她的话把她也娶了吧,免得你看见我心烦。”

又是一拐杖甩在他腿上。

男人始终面不改色,“老头子,你恼羞成怒别对我动手啊。”

“这三年来,青栀的肚子没有一点反应……”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姜青栀的肚皮,“你们两人是怎么样想的?”

在第三拐杖落下去的时候,姜青栀出声了,“爷爷,强扭的瓜不甜,我和他还是分开吧。”

顾淮年也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姜青栀说这话。

又听到她继续,“这段时间我们也磨合了很久,但不管是性格还是生活习惯,我们之间都不合适。”

“姜青栀!”

姜老爷子坐不住了。

起身走过来站到顾老爷子旁边,目光冷冽地盯着姜青栀。

但她依然毫不畏惧,“我知道我和他捆绑在一起对于两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不想再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了。”

她将他们四人之间的龃龉撕开坦露在他们面前。

“青栀。”顾老爷子不怒自威,眯了眯眼睛阴冷地盯着姜青栀,眼睛里藏着威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顾爷爷。”

姜青栀往后退了退,对着两位老人鞠了一躬。

“淮年,你的意思呢?”顾老爷子的目光又转向顾淮年。

顾淮年嗤笑了一声,“我的意思重要吗?”

四人剑拔弩张,面对面地对视着,没人先说一句话。

“所以姜青栀……”姜老爷子如炬的目光定在姜青栀身上,“你现在生出逆鳞来,决定和整个姜扯了扯唇家翻脸吗?”

姜家祖规规定,一旦姜家人做出违背祖规的事情,那便意味着脱离整个姜家,从此和姜家势不两立,生生世世不得出现在姜家的族谱上。

在脱离姜家时,要承受脱胎换骨之苦难,在室内时承受五十鞭来洗刷身体的罪恶,关在地下室里闭门反思。

除此之外还要承受着心灵的罪恶,被悬挂在城中心经历风吹雨打,让上天去冲涤背叛者肮脏的灵魂。

并且此后成为姜家的一种耻辱,不停地被后人所谴责。

这种酷刑以前只流传在姜家的族谱上,并没有人试验过,而今,她即将成为第一人。

不过是皮肉之苦而已。

姜青栀轻轻颔首,甚至扯了扯唇笑自己即将恢复自由,“是的,爷爷。”

“姜青栀,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全都不要了吗?”

姜青栀有些艰涩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姜老爷子看出了她的犹豫,对她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今天天色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回趟家里,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她的脑袋浑浊得像是浆糊一样,无法去正常思考,只知道木讷地回答,“好的,爷爷。”

顾老爷子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狠狠地摔了一下拐杖,两老人一起出门。

姜青栀连去送他们的力气都没有,唇色惨白,最终勉强自己支起身子下楼去送两位老人离开。

她望着车子渐行渐远,眼眶有些湿热。

天上的月亮高高挂起,就这么看着冷漠地看着人世间的悲欢喜乐,却不告诉迷茫的人该怎么做。

她想什么都不要,为了自由,为了自我去活一次。

可亲情的那一条线还拼命地扯着她,明明姜家所有人都对她不怎么好,可她见过她向来对她冷漠的妈妈因为她受伤红了眼眶。

偷偷命令人去地下室里送吃的送药。

就那么一丁点好,她就没办法那么干脆地说自己不要了。

姜青栀缓缓地蹲下身子抱住自己,头一次有些不顾面子地在外面低声抽噎,好半晌,身后忽然传来皮鞋的踩踏声。

似乎在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姜青栀起身抹掉脸上的眼泪,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径直往楼上走去。

倏地,后背一热。

她整个人都被熟悉的气温包裹,密密麻麻的温暖通过一个怀抱传到她的五脏六腑,她的眼眶不自觉又有些热,但始终没回头。

“哭什么?”男人温柔而又无奈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温热的吻落在她颈边,缱绻而又低沉,“不哭了,乖乖。”

姜青栀转过头看见那会还暴怒离开的男人此刻眉眼温柔,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倒影,他的身上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烟味。

风一吹扑进了她的鼻息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出声,嗓音都有些哑。

男人粗粝的指腹碾磨在她的眼尾处,将她脸上的泪意擦干后,才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胸膛,嗓音沙哑,“路过。”

姜青栀没说话,双手环抱在他腰上,在他昂贵的衬衫上蹭了蹭自己的眼泪。

男人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晦涩不明。

本来是很生气地离开的,可下楼看到两老人来势汹汹,他鬼使神差地站在大树下,抽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看到她下来,蹲在那里哭。

所有的恼怒,所有的不虞,所有的嫉妒……最终都化成了满腔的心疼,化成一声无奈的算了。

“对不起,薄琛渊……”她的嗓音还带着些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