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莞齐点点头:“这是应当的。”
两人再次陷入一阵长久的寂静,或许是他们本就不熟稔,或许是气氛有些局促,亦或是今夜的月色太醉人,月上柳梢头,月下人空寂。无话可说。
凌舒止想了想,说:“前往北疆的营地已经搭建好,你若之后几天无处可去,也可以住军营。”
“好。”
想了想,她又问:“你也要去北疆,那你之后几天也住军营吗?”
“我为什么要住军营?”凌舒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住宜王府。”
.....
慕莞齐客气的起身:“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王爷了。”神色却是忿忿不平,似乎很是不满他能住王府,她却只能住军营一事。
他的唇角忽然就上扬了几分:“不送。”
屋里复归于寂静,月色渐渐高升,照得屋里有股独属于暗夜的亮堂。凌舒止懒懒从榻上起身,准备安寝。
床的边角处微微有些褶皱,伴着一股陌生的清香,经久不散。
他眉眼微动,下意识伸出手,本想扯平那褶皱。
可不知为何,他犹豫片刻,竟就这样鬼使神差的直接躺了下去。那一方小小的褶皱在骤然的力度之下重重加深,加大,加厚,再也无法复原。
一夜安眠。
————
次日清晨,拜别了孟家长辈。慕莞齐反复保证自己真的有地方住,慈蔼的孟夫人这才肯放心。
天色渐渐暗下去,初春的节气,空气里还泛着一层凉凉的冷气。
慕莞齐回了一趟新府邸,许多地方还没整修好,年久受潮,只能存些粗银,另一些名贵丝绸玉器,是不能存放在那里的。
所以她特意询问过凌舒止,把其中一部分家当挪至宜王府安置。
看着王府来接应的小厮府丁们把十几个大箱子装上牛车,她这才放下一颗心。
转头对芳如说:“咱们去东市买些鞋底子吧。”
她自小体寒,足下更易受凉,因此每次出征前她都会买些鞋底子备着。
“姑娘,听闻北疆冷寒无比,从前咱们出征,你都是和将....和陆家那男人一起住在主营帐。如今你与宜王殿下同行,你们谁是主将,谁住主帐?”
“应该他是主将吧。”
慕莞齐对上芳如担忧的神色,笑笑:“出门在外自然不如家里方便,况且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享福,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在东市买了几双厚厚的鞋底,不多时,见得天色暗沉,乌云逼迫,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慕莞齐雇了一辆马车,与芳如一同坐上去。
“师傅,去城西王记点心铺旁边的黑甲军营。”
马夫利落的应了一声,驾着车一路向前,再东拐西弯,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军营。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空地,空地之上搭着连绵相延的帐篷,大多是纯黑色,到了战场更能与暗夜融为一体,隐蔽踪迹。
不远处,几个同样穿着漆黑夜行衣的士兵正在聊着军情,忽然见到一辆马车过来,走下来一前一后两名姑娘。
“哟,来了两个妞。”其中一名士兵努了努嘴。
另外几名士兵目光紧锁,看着走在前面的那名姑娘,肩上的锦缎披风飘逸于风中,远远的,便觉风姿婉约,很是不凡。
不知道是谁“啧”了一声,语气含着不怀好意:“身材倒是不错,该瘦的瘦,该肉的肉。”
“这个时辰点来军营,应该是给她男人送饭的。”
几人七嘴八舌议论着,慕莞齐已经大步行至军营门口,正面相遇,那几名士兵这才慢悠悠起身。
见得眼前女子的相貌,他们俱是一愣。
如瀑的长发用一根缎带高高束起,为本就艳美的容貌平添了几分英气。只见她眉眼凌厉,眼珠色泽略淡,冷冷的像琉璃珠子,透露着肃杀之气,往那一站便是通身的威压。即使身穿常服,却与肃静冰冷的军营毫无违和感。
不像是送饭的妇人,倒像是上阵的将军。
于是话到嘴边的一句“你找谁”,就这么硬生生变成了“你是谁?”
慕莞齐并未回答,她眼神犀利的扫视一周,语气十分冷硬:“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几个士兵不明所以,说:“酉时”。
“吃饭了吗?”
“不吃饭,你给咱们哥几个送?”
士兵的语气轻佻慢待,慕莞齐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又问:“你们住哪个营?”
那几个士兵还是知道轻重的,营帐分布自然不会像外人泄露,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一番味道。
“打听哥住哪?怎么?晚上想溜进来找哥?”
几人顿时传来一阵爆笑,戏谑,调笑,不怀好意。
慕莞齐神色自始至终波澜不惊,她语气平稳:“我是此次征伐北疆的副将,慕莞齐。”
.....
“第一,现在并非休息时间,你们擅离营帐,此罪一。”
那几个士兵的脸色都变了变。
“第二,若我没记错,吃完晚饭的半个时辰,应该是在帐里训练,你们不服从安排,偷偷出来放风,此罪二。”
那个体型最大的士兵急了:“诶,你这娘们儿....”
慕莞齐打断他,继续说道:“搭话陌生百姓,言语轻薄,此罪三。”
“我操你奶奶的!一个臭娘们儿,也敢对老子说三道四?”那高壮士兵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一句,撸起袖子就冲慕莞齐一个扫堂腿飞来。
慕莞齐眼睛都没眨一下,谁也看不清她双足之间是如何轻摇飞动,半个回合间,那名体型有慕莞齐两个大的壮汉就飞了出去。
“袭击副将,此罪四。”她冷冷道。
其余几个士兵早已目瞪口呆,慕莞齐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几个,各自去领二十军棍。”
她回转身,冷冷的望着那名躺在地上哀嚎的壮汉:“他领三十军棍。”
周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慕莞齐在一众人惊惧的目光之下,大踏步进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