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言杉睡下了,又爬起来。看看边打哈欠边煮泡面的女朋友,很不放心。
“医生的作息都这么不健康吗?”言杉端着泡面锅,小心翼翼的往餐桌迈着步子。
“现在好多了,不像前几年,还要值大夜班。”
“我以前一直以为医生都很注意健康,比如不吃泡面。”言杉往小碗里盛着面,希望女朋友能早点吃上一口。
李亦浓很无奈的叹口气:“其实医生自己的生活,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健康。精神和体力上长期高负荷,作息、饮食都不规律。给我拿支烟过来。”
“你昨天才催我戒烟,今天自己怎么想来一支呢?”
“忽然间感觉健康是个很虚幻的概念。”李亦浓夹起一筷子面,刚送到嘴边,又停下来问:“你为什么吸烟?”
言杉并不敢说实话,捡了一句不算假话的回答:“工作压力大,经常感觉疲乏。”
“其实吸烟的医生特别多,随便推开一个科室主任办公室的门,里边基本上都是一股烟味。我也经常想点一支烟,但是每次都能劝住自己,在能掌控的领域尽量健康一些。”
言杉轻摸着那张连泡面都能吃出珍馐感来的脸,没打算起身去拿烟,温柔追问:“那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放弃自我管理了吗?”
“今天……”李亦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倾诉:“今天送来一个出车祸的急诊病人,高高壮壮的小伙子,看起来应该是有健身的习惯。抢救了13个小时,没能挺过来。我忽然间觉得健康是个很虚幻的东西,并不能和长寿画等号。”
言杉没有直面过生死,但是能感受到李亦浓情绪的出处。
又吃了几口煮泡面,李亦浓抬起头浅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有点矫情?在急诊科上班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是忍不住要感叹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
“不矫情。”言杉拉着椅子坐到女朋友身边,肩并肩的想传递一些安慰过去。
“今天这个小伙子……我们主任都长吁短叹了好几分钟……”
“好啦,别想这些啦!”言杉正了正身子,理了理头发:“多看我两眼,能消烦解忧!”
李亦浓想吻一下靠在自己肩头的那张美脸,顾虑嘴上有点油,没有行动。
“怎么还不吻过来?你怎么忍住的?”言杉佯装不满。
“嘴不干净。”
“我看看……”言杉凑的更近了,一点都不嫌弃,接着有泡面味道的吻,用舌尖轻舐着那双软绵绵的唇,很专注,也很陶醉。
如果不是自己腰不争气,她甚至有抱着女朋友回卧室的那种宠爱欲。
几乎不会按时下班,却每天早晨7:45要准时开科室会。这样的生活,言杉在和医生谈恋爱之前,可从来没有想到过。
以前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还有在网上找女朋友。
以前更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当属女同中竟然有“恋高学历”这种性向。
在社交平台的同性择偶帖子里左挑右选的时候,言杉感觉自己这一身的优点,必须要找个最抢手的女朋友。
医生、律师、老师,堪称女同中的择偶幻想前三名。
老师,对从小在教职工小区里长大的言杉来讲,毫无吸引力。
律师,言杉对这个职业没什么好印象。对家的律师,经常让她烦的牙痒痒。自家的律师,经常让她有火没地方撒。
医生,很不错。除了硕士生起步、上不封顶的学历外,还总透着一股看破生死的清冷气质。
然而世界上的一切职业都毫无例外,所有滤镜都是因为离得不够近,了解的不够多。
比如李亦浓,言杉和她谈恋爱后就彻底丧失了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滤镜。不但看不破生死,而且很容易在生死面前感受到无能为力。不但自己生活状态不健康,而且特别爱数落别人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第二天早晨7点,言杉睡眼朦胧的坐起来,李亦浓已经在换出门的衣服了。
“把你家钥匙留给我吧……晚上我去你家睡……”
李亦浓有点吃惊:“你不是认床吗?之前让你去我家,你都不肯去。”
“我不认床,那都是借口。你家离医院近很多,早晨可以多睡一会儿。”
“姑娘,你有点甜哦!”李亦浓栖身到言杉面前,揉了揉那张越看越顺眼的素脸:“钥匙给你放包里,饿了你就吃,困了你就睡,不用等我。”
“嗯。别忘了把你家地址发给我。”
去江海大厦的出租车上,言杉从包里掏出一把陌生的钥匙,系到了自己的钥匙扣里。
她只去过关嘉琪家2次,而且是以住店的心态。
白蔹婳家,她一次都没去过。
非要归纳一下原因的话,那就是从林姝家离开时的狼狈感,成为了言杉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很喜欢同居的生活,渴望拥有相拥而眠的伴侣,享受挤在同一个水池边刷牙洗脸的早晨。但是她也很想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一次经历到那种分手时的狼狈离场。
和关嘉琪分手后,言杉很妥帖的把关嘉琪留在北京的一切东西都寄去了上海。她感觉自己比林姝和秋烨善良100倍!
和白蔹婳分手的那天,言杉把白蔹婳放在她家的一切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反正那些东西都是她掏钱买的,她肯定有资格处置。同样是扔垃圾,她感觉林姝和秋烨没资格!
刚一进江海大厦29层,一个恶意满满的声音就传进了言杉的耳朵。
“渣女……”
言杉很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谴责:“你别在公司里乱喊!”
董沛知道渣女心虚,放心大胆的跟着渣女进了总裁助理办公室,一点都不担心人家是否欢迎自己。
果然,言杉不但没有逐客令,而且很着急关门:“你怎么又跑来了?不是有案子吗?每天这么闲!”
“我最近住在外公家,今天早上搭顺风车,就先来江海大厦了。”董沛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味道很奇特的瓜来:“我前两天和导师去香港出差,见关嘉琪……”
言杉瞥了一眼没揣好心思的人:“然后呢?”
“我发现我没有办法直视她!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她坐在你办公桌上的样子!”
“你可真烦人!”
“她认出我来了,问我是不是江海集团法务部的员工。”
“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得承认啊!难道还能硬着头皮说谎?”董沛满脸笑意,语气里全是调侃:“言总,我觉得你有点自作多情。关嘉琪可能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在意你,或者说,她对你拿得起放得下。”
“是吗?”
“她一点耿耿于怀的意思也没有。我导师想和她套套近乎,就随口说我是江海集团董事长的外孙女,总裁是我舅舅。她就很平淡的接了一句话,说我和我妈长的有些像。”
“你确定她很平淡?”
“确定!”董沛很有些看渣女笑话的意思:“我觉得呀,是你自己对人家耿耿于怀,心理投射,误以为人家很在意分手的事情。”
言杉默默拿起水杯子,脸上看不出悲喜。
董沛津津有味的品着瓜:“被前任记恨,也许不是什么倒霉的事情,起码证明前任爱过你。对不对?不记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站在咖啡机前,听着高压水蒸气喷涌而出的声音,言杉脑子里又回荡出了“嫖客”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