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罗汉部属见主帅落马,生死不知,一时军心顿乱,被玉龙公主冲开一道口子,逃了出去。
一路奔了十数里,天色渐明。玉龙公主勒马回头,只见格罗仁五千之众,现在跟着逃出来的,仅只一千余人,而身后喊杀之声,不绝于耳,便只这一千余人,也怕是难逃段思良追杀。
敏楼吉虽然左肩受伤,但伤势还不算重,这时听远外追兵渐近,当下道:“公主,此处地势险要,正好要以在此设防,阻截追兵。岳校尉、格统领,两位护送公主快走,在下率兵阻截。”
玉龙公主摇头道:“不行,这里只有一千余人,岂可同段思良数万之众相抗。楼吉大人,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敏楼吉大声道:“公主,公主安危是大,微臣安微事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主若能逃过此劫,必定可卷土重来,臣虽看不到,也必为公主高兴。”
说着,回头喝喊一声,率队回头。
玉龙公主身边,只每剩下格罗仁亲率的二十余名龙镶侍卫。
玉龙公主还在犹豫,格罗仁知道若稍耽误片刻,追兵立至,当下喝道:“护送公主快走。”众龙镶侍卫答应了声,拥着玉龙公主向西而奔。
只奔得不足一里,忽听身后杀声大作,岳中影回头看时,只见敏楼吉已经同追兵杀在了一起。暗暗想来,敏楼吉定无生还之望,禁不住默然。
一行人越奔越远,身后的喊杀之声,也渐渐远去。过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奔进一片连绵的大山之中。
山路难觅,便是段思良此时追来,在这大山之中,恐怕一时也寻不见,当下,众人放缓,一行人不住的回头望,似乎还想着敏楼吉能够随后跟来。
格罗仁回放了片刻,自言道:“唉,不知道弥尼乌首领和玉虚道长那边战事如何?”
玉龙公主怆然道:“还能如何,段思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十万大军突然回头,我们尚且如此,另外两路自然也是一般了。”
心中想着今日败局,愈发的悲从中来,忽然一眼看到了岳中影,悲伤化成了愤怒,瞪着岳中影,道:“你是董伽罗派来的,你也是段思平一伙的,是不是?”
岳中影点了点头,道:“不错。”
玉龙公主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出来?”
岳中影道:“岳某说过,欠公主一条命?”格罗仁不知城中变故始末,听二人言语不对,愣着看着二人。
玉龙公主沉声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说,今天您救了我一条性命,若是再见,便是互不相欠,只有以剑说话了?”
岳中影摇摇头,道:“公主,在下并无意卷入这场纷乱,一心只想平淡度日,只不过一时因缘附会,这才牵扯其中,在下也是身不由己,请公主见谅。自今之后,岳某只盼公主保重,不必再有重逢之日。”
玉龙公主冷笑一声,道:“身不由已?自然是身不由己,你想退出,又能退得了吗?哼哼,董伽罗看似忠贞,却没想到竟然同段思平一般无二,乱臣贼子,往日还多次进言父皇,说段思平权势过大,宜加抑制,却原来全是假装的。你想娶董伽罗的妹妹,今天却反而来救我,惹怒了董伽罗,试想董伽罗怎么会同意你们之事。”
岳中影暗叹了一声,道:“那便如何,岳某既然已经做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公主,现在你已经脱险,岳某也当告辞了,希望公主好自为之吧。”说着,便要离开。
岳中影转身欲走,忽见四处丛林异动,大队士兵纷纷自丛林之中钻将出来,钭众人团团围住,岳中影大惊,以为是段思良又在此处高邓埋伏,但仔细一看,却惊骇更甚,那为首之人,竟然是玉虚。
玉龙公主只一见情势,便知道下虚已经降了段思良,当即沉声道:“玉虚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虚阴恻恻一笑,道:“公主莫怪贫道,贫道正愁无见面礼,公主却又闯了过来,当真是天意如此。”
玉龙公主冷笑道:“闻道中原汉人奸诈无信,本宫原来不信,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当日你如狗一般投奔本宫,求本宫收留,今日却又要以狗一般的投奔段思平,果真狗性不改。”
玉虚不理玉龙公主讽刺,仰天一个哈哈,道:“公主尽管说便是了,不过贫道只想告诉公主一声,贫道可不是什么奸诈无信的汉人。”玉龙公主一愣,不知他此话何意。
玉虚看着玉龙公主,哦了一声,道:“原来岳大人、格大人都没将贫道的真实身份告诉公主啊,哈哈哈,两位大人如此厚爱,贫道当真感激不尽。”
玉龙公主猛然回头,看看岳中影、格罗仁二人,岳中影并非自已亲信,对自已有所隐瞒,并不奇怪,但格罗仁竟然对自已也有隐瞒,莫非格罗仁也要背叛自己吗?
格罗仁一见玉龙公主脸色,心中已然知道玉龙公主心思,当下忙道:“公主,玉虚投奔公主,属下亦只是昨日才得知晓,事出匆忙,我也是没机会向公主说明。”
玉龙公主脸色稍和,格罗仁连日来马不停蹄,远走陆真腊,寻求盟友,回来不久,确实此前不知玉虚投奔自己之事,当下回过头来,向玉虚道:“道长的真实身份?本宫倒起知道,道长到底是什么人。
玉虚嘿嘿一笑,道:“好教公主知道,贫道不是汉人,更非只是青城山中的一个道士,而是南诏王族,故南诏剑川节度副使逻多便是先父,贫道真名舜成逻,蛰隐多年,便是寻求复我南诏基业的好时机,公主,现在这个时机终于有了,贫道岂会还一下躲在青城山中,修什么道?”
玉龙公主听了玉虚之言,微觉意外,冷笑一声,道:“逻多,投降郑买嗣,卖祖宗,求利禄的无耻小人,还有脸称什么南诏王族,玉虚,你还当真是是不要脸。”
玉虚道:“公主,随便你怎么骂吧,反正今日你难逃一死,贫道一时糊涂,还以为公主当真能真什么大气候,嘿嘿,一时之错,将我五千之众,几乎葬送干净,如今贫道就要为犯过的错寻找一个弥补的机会,哼哼,提了公主的人头去,段思平虽然未必重用于我,但好在他自称英雄豪杰,是英雄豪杰,想来必也有容人之量,就算他处处疑我,但终究会给我一处安身之地,若是跟着公主,别说安生之地,只怕死也无什么葬身之地,公主,你觉得呢?”
玉龙公主冷笑一声,并没有接话。岳中影见七道俱在,玉虚残兵虽弱,却也有数百人,己方只有数十人,强弱悬殊。
当即低声向格罗仁道:“格兄,我去缠住众道,你护送公主闯出去。”
格罗仁点了点头,哪知玉龙公主却回过头来,冷冷地道:“不必了,岳中影,救命之恩已报,你不欠我什么,本宫也不想欠你什么,你走吧。”
岳中影还未答话,只见玉虚道:“动手。”
丛林众兵纷纷冲了上来。众龙镶侍卫虽然人数甚少,却尽皆忠贞不二,四散着,护在了玉龙公主周围,双方一时混战一起。
岳中影一声清啸,纵马离鞍,长剑冲鞘而出,直向玉虚刺去。玉虚一脸讥笑之意,浑不在意,就在岳中影快要近身时,一侧玉明、玉真六道纷纷拔剑,截下岳中影,将他围住。
岳中影见玉虚并无下场之意,冷笑道:“怎么,道长的七剑阵呢,不敢使了么?”
玉虚嘿嘿一笑,道:“岳少侠且不必忙,试试贫道的新阵法,再耍嘴也不迟啊?”岳中影一愣,道:“新阵法?”
只见六道分站四周,踱其站位,依旧是七仙阵的方位,哪有什么新阵法?正想间,六道缓缓在他身边游动,渐渐逼了上来。
岳中影见艮位空缺,心中暗这:“听玉虚称什么新阵法,莫非当真另有不同。”但一时尚未清楚,便也先不管他,动手再说。当下便向魁位扑去。
依据七仙阵势,必有人补上艮位,身后亦必有人上前夹击,这样一来,所有人尽皆向前一逼,这阵势便缩小一分,受困者压力便也增了一分。
岳中影抢进艮位,暗中戒备,防身后突击,哪料道不惟艮位无人来补,身后也无人来夹,六道齐齐飞速移动,人影晃动,复又将岳中影围在阵中。
岳中影连连抢攻,但每次抢上空缺,六道都无人来攻,只是脚下移动,将岳中影困在阵中,如此,岳中影抢了七八次,每次远被六道逼回。
岳中影这才领悟,玉虚将这阵势略加变动,竟然成了只守不困,死死困住敌人的法子。
这般阵法,与人对敌,想要杀伤敌人,自然是困难极大,但在此时,却有极大的用处。玉虚以六道困住了岳中影,却指挥着其余士兵,进攻玉龙公主。
玉龙公主身侧,只有三四十人卫护,玉虚五千士兵,虽然在攻打曲江馆时,中了埋伏,十损八九,但也还剩得四五百人,虽然一群败军,但十攻一,毕竟人数上的优势极大。玉龙公主身上带伤,格罗仁护在玉龙公主身边,便更加艰难。
众龙镶侍卫虽然奋力冲杀,但终究人少势弱,虽然杀伤敌兵近百人,众侍卫却也折损八九人。对方一有人战死,便立即有后援补上,玉龙公主一方,却是死一个,少一个,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只剩下七八人尚自苦苦支撑。
岳中影知道再这般耗将下去,玉龙公主身边人手折尽,便遭玉虚毒手当下足下发力,连连冲击,欲向玉龙公主靠近。
哪知道六道虽然各自剑法不算高强,六人联手,只救无过,但求无功,守得极是严密,纵然岳中影如何出招,即便是故意露出破绽,六道也是视而不见,绝不贪攻冒进,铁了心要将岳中影困死在阵中。
这般无赖打法,在江湖中颇为他人不齿,但效力却是极大。岳中影冲得半晌,非但未能够冲近玉龙公主半步,反倒被六道逼得渐渐远离。
眼见玉龙公主身边人手越来越少,情势越发危急,岳中影却束手无策。
只见玉虚在旁掠阵,一脸得意之色,当下笑道:“玉虚道长,这般无赖打法,当真只有玉虚道长做得出来,莫非道长的兴复大业,便是要靠这般耍无赖的本事实现吗?岳某倒有些不信,只觉得玉虚道长不过是在做春秋大梦罢了。”
玉虚脸上毫无怒意,得意的笑道:“岳少侠说得是,贫道的手段是有些不甚高明,但能够困死岳少侠,贫道再无耻的手段,也舍得用。”
岳中影心中大怒,玉虚用此无赖手段,不以非耻,反以为荣,轻易将些卑鄙无耻的评价认了下去,当真是不要脸至极,岳中影本意要激怒于他,却毫无用处。
此时,玉龙公主手下众侍卫已经折损殆尽,只剩下格罗仁,同玉龙公主背靠背站着,苦苦死撑。
但围攻众兵皆是长枪之类的长兵器,而两人却都是手执短剑,不能及远,两人背靠而立,自守尚且不足,要想攻敌,除非分开。
但一旦分开,便立即会被各个击破。
玉龙公主心中悲叹,自知将死,长叹了一声,道:“大师哥,你走吧,不必再管我了。”
格罗仁正自苦战,忽然听到玉龙公主一声大师哥,宛如回到了双剑门一般,小师妹在背后偷袭,口中兀自喊着:“大师哥,看剑。”
不知哪里忽然生出一股力气,短剑攻势忽盛,将攻向玉龙公主的两名士兵刺死,大声道:“小师妹,死便死了,怕什么,师哥陪你一起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