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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于曹咎和树神的两场交战中,陈子涉已经用完了替身草人的三次传送。

但他以紫幽光偷取了树神的部分力量,使得体内的炁再次充盈,是以可以再次利用替身草人进行传送。

陈子涉甫一出现,立刻大声念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地上的徐夫子刚要给陈子涉来上一板子,听闻诗句立马变了嘴脸:“好弟子,又有好诗了吗?快些,快些念来!”

陈子涉手捏剑诀召出太乙剑气,伴着煌煌剑光向那灰色人影坠落之处冲去。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灰色人影正艰难地从灌木中爬起来,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扶着腰臀,脸上的五官都疼得扭曲了起来,冷汗更是沁满了额头。

见了陈子涉,他也顾不得腰臀的疼痛,想要强行施展方术。

却见陈子涉右手一拍,一张雷光符打出,将何游候劈得倒飞了出去,本就被徐夫子打过板子的屁股在碎石地上一阵摩擦,疼得何游候几乎昏死过去。

陈子涉一步步走向何游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何游候艰难起身,一边挣扎着想要逃离一边失声大喊:“陈胜,别杀我,我真能引你进夜游司,你的诅咒……”

话未说完,他的视线忽然翻转下坠。

接着何游候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看到身体上面那光根秃秃的脖颈。

无头尸体倒下,让出了已经转过身,背对着离去的陈子涉。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何游候眼前一黑,意识消散。

回到原处,陈子涉将徐夫子捡起,重新装入金盒。

徐夫子竹简上的文字不断变化,快得都几乎要出重影了:

“好诗!继续念,不要停!”

“《春江花月夜》尚未作完,此诗莫不是又仅有半首?”

“有始无终,岂是读书人所为?”

“本夫子恨不能以刀兵相逼,命汝速更!”

“断篇竖子,汝无后乎?”

“哎?你小子干什么?你把我放下,我要听诗我不要进盒子!”

“逆徒!逆徒!吾要打你板子!”

“咔——”

盒盖叩上,世界清静了。

陈子涉隔着盒子笑嘻嘻道:“夫子糊涂,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我已杀了贼人,豪迈之气暂退,若勉强续上才是狗尾续貂。”

言毕,陈子涉也不管徐夫子赞不赞同,就要把金盒收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金盒的盒底好像有刻字的痕迹。

陈子涉微微一怔:“这盒子是破损之后重新铸造的,王贲将军留在盒底的文字也在重铸前被我抹去了,怎么会还有刻字?”

他翻过金盒仔细看去,只见盒底果然浅浅刻了一行小字,只是之前被抹了一层金粉所以才没被发现。

方才何游候的傀儡将金盒摔落在地上,震落了金粉,这才显露出来。

而那行小字是“石之白,石之坚,见与不见。”

“什么白啊坚啊,见不见的,这话什么意思?金盒底部为什么会有这句话?”

疑惑间,陈子涉听到身后曹咎的柔声细语:“陈胜你在看什么?怎么了?”

陈子涉回头,就看见曹咎已经挣脱开傀儡怪物的脊骨,他那膀大腰圆的体格,竟硬是演绎出了一种扶风弱柳的既视感。

陈子涉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隐器的污染,不能歧视曹咎。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才将盒底的字展现出来:“曹兄,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曹咎翘着小指,食指指尖扫过那行小字,一对刚硬的浓眉微微蹙起。

半晌后,他扶着自己的脸庞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句话应是出自辩者们的辩题‘目不见’。至于具体的含义我就不清楚了。”

“辩者?”

陈子涉愣了片刻后才想到,所谓“辩者”其实就是诸子百家中的名家,只是“名家”的称呼是汉代学者司马谈提出的,秦人称呼这一学派为“辩者”。

“辩者……”

陈子涉目光微微眯起,心中暗道:“闵怀刑是儒家方士,曹咎是兵家方士,那么名家应该也存在一批方士。”

“这位名家方士在我的金盒底部留下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陈子涉不由想到,闯入树神的巢穴中时,他本已借助替身草人回到洞口,就要离开山洞,却又被莫名送回了洞穴之中。

“将我传送回洞穴的那人,与这位名家的方士会不会是同一人?”

“第二次我和曹咎一起从山洞逃出树神巢穴时,没有再被传送回去,说明此人就是想借我和曹咎之手对付树神。”

“他难道也和过祭教有过节?他又会是谁呢?”

“许二?还是那金匠?”

金盒重铸之后,只有陈子涉、许二、金铺的金匠以及何游候接触过,而有机会在金盒上留字的就只有许二和金铺金匠。

“他们当中难道有一人是来自名家的方士?”

见陈子涉面色肃然,曹咎努力克制夹子音道:“这里不安全,不如等回到蕲县后问问贺良大人,他对各家学派的理论都有一定了解。”

陈子涉也知道,此时自己所想都只是推理,无凭无据,索性点了点头,又挥手将盒底小字抹平。

“回去之前先把那姓何的尸体摸了。”

何游候没有随身带太多东西,陈子涉只从他的尸体上摸出了一个布囊、一只陶土制成的酒壶。

“快走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游魂在这附近,若是遇上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很难脱身。”曹咎催促。

陈子涉点头起身,二人立刻返回蕲县。

一路上曹咎又给陈子涉详述了一些黑水台的情况。

黑水台下设风、林、火、山、阴、雷六部,得名自《孙子兵法》中“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一句。

其中风部密探四散于各郡县,秘密监察各郡县官员及奇诡诸事。

林部将风部搜罗而来的讯息进行归纳、整理、分析。

火部监察军队,并协同军队对抗外敌。

山部负责守卫皇帝安危,同时守护黑水台总部。

阴部主掌一应暗杀、斩首之类的事宜。

雷部则负责对各类教派、逆党进行大规模的清剿。

但正如何游候所说,始皇帝崩逝后,赵高为了彻底扫清台首蒙毅之势力,对黑水台进行清算。

火部、山部叛离黑水台,投靠了李斯、赵高一党,林部、雷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内外夹击,几乎被一网打尽。

阴部因常年从事暗杀任务,隐匿、逃命的手段一流,所以留下了小部分有生力量。

而风部密探散布各郡县,名单仅在始皇帝、台首蒙毅,及风部部主姚贾三人手中。

事发之后,蒙毅、姚贾销毁了名册,台首蒙毅更是在黑水台中留下了“蛰伏”的命令,这才保全了风部的一众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