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人只是默默诵念,只是看到兴起之时叫上一声好。
但也有的人诵读出声,听来似乎是一篇名为《送洛阳韩生序》的文章。
有一位公子“刷”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这倒并非是附庸风雅故作姿态,虽然屋外初雪,很是寒冷,可这茶馆之内衣着不凡的公子哥那位手中没有抱着一个小铜炉?
这铜炉之中有着炭火熊熊燃烧,加之身披锦袍,甚至世家子里以贴身处还特意加了一层貂绒,哪怕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都不会觉得寒冷,更何况这人声鼎沸的屋内。
公子轻摇两下扇子,朗声开口道:“此文落笔之处,情深意切,写尽求学之苦楚,却并未见得一丝抱怨,反而乐在其中,让人不禁叹服。
在下读来,窃以为此文堪称‘奇文’,不愧是刘大人所写,那位韩生倒是当真好运道。”
此言一出,附和之声不在少数,而附和之人却也不仅仅在夸赞这篇不算锦绣,但足厚感人至深的文章,也在交口称赞那位刘大人满腹经纶,性格坚韧……
此事究竟是为何?
原来是那位出身寒门的清流名士,当今的皇帝陛下身边新贵,黄门侍郎刘涛刘大人,竟然给一位从洛阳到大兴城求学的寒门学子写了这一篇奇文:《送洛阳韩生序》
这位刘大人何许人也?
他乃是陛下亲自拔擢的新贵,短短三年,从这群世家子正眼都不会瞧一眼的田舍郎扶摇直上,这个夏日已经被封为黄门侍郎。
今日早晨这位刘大人还在朝堂之上直言那位王老司徒所谓口误乃是欺君之罪。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王老司徒却并未回嘴一句,这不是圣眷正浓,简在帝心这是什么?
更有传言说,门下省那位老纳言早已向陛下请辞过,陛下之所以一直压着不放,便是在等这位刘涛刘大人再多积累些声望,政绩,这才能名正言顺的将他扶上那门下省长官之位。
而若是那位刘涛大人仅仅只是简在帝心,那道还不会被如此多世家子所追捧。
要知道这黄门侍郎虽然是绝顶的清贵,却是倒也没什么实权,但难得就难得在这位刘大人不但才学出众,更是精通音律,书法。
就在他还未曾为官之时,于乡野之中隐居,最先被世人所知的,便是飘渺的笛曲和那手飘逸的书法。
受前朝影响,如今大黎虽然并非九品中正,但品评定品之风依旧盛行。
当时便有品评之人将他手中那一只笛子评为为当代柯亭笛,定品为四品。
评词为:朗如珠玉,宛转悠扬,胸中无济世之念无以成曲。
而他拿一手行书,被定为三品,更是被誉为飘逸不群,有七分右军之风。
右军是谁?那可是被称为书圣的绝世人物。
所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那位书圣便是笔落惊风雨的旷世大才。
当年在军伍之中,书圣一篇檄文引动天象,竟是直接引发暴雨,如同天河倒灌,硬生生拖住了敌国足以投鞭断流的数十万大军入侵。
那位书圣行书被定为一品,从此一品仅此一人,二品也是凤毛麟角,世所罕见。
一介白身被品评为三品书法,已然是莫大的殊荣。
而那柯亭笛来历也是不凡,乃是汉代音乐家蔡邕,拆“柯亭”第十六根竹制笛,其音色优美,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正因此,这位刘大人也被称为书笛双绝。
这般神仙人物,私德方面更是没得说,在朝堂上也是不偏不倚,从无拉帮结党,也从未接下过世家大族的橄榄枝。
但越是如此,这般情操就越是吸引那群还未从前朝风骨中走出的世家子,越是渴望和那位刘大人见上一面,若是能引为挚友,怕是能高兴得睡不着觉。
但这位刘大人不知是因为不喜交往,还是天下之人能看在他眼里的实在有限,极少见客,也几乎从不出门饮酒作乐。
而刘府之中,无论递上再多拜帖,只要刘大人不想见,都毫无用处。
但这依旧无法阻挡大兴城中才子们的趋之若鹜,甚至因为物以稀为贵,使得他们对此欲望更为强烈。
要知道,若是是能和这般人物交流一二,甚至再让他开了金口点评一二,哪怕只有这一两个溢美之词,就足以在同辈之中声名大噪。
得了这般清名,在长辈面前涨些面子,同辈面前多些谈资倒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步入官场之后,这般清名可是能让他们青云直上,
但平日里,刘大人府上大门一直紧闭,除了几位平日里私交不错的知交故友,几乎无人能够得见一面。
但之所以大兴城中才子们热情不会减,依旧如此狂热,便是因为一年前刘大人破天荒见了一位谢家年轻人,只是清谈了两个时辰,传出了一句有谢安石之风,那位年轻人便平步青云。
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当上了着作郎。
虽然背后定然有谢家的推动,但和这位谢家子弟同时进入朝堂之上的,却从未有人能有如此升迁速度,其中这句“有谢安石之风”的作用可见一斑。
可自那之后,任凭无论是寒门学子亦或是世家勋贵,都挤破脑袋想要见上一面这位刘大人。
却没想到他们还未曾如愿,便有一位“韩生”将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轻易拿到手,甚至这位幸运儿还得到了他们从来不敢奢望的赠序。
而这位“幸运儿”的生平,早就在大兴城中年轻人口口相传之下被扒的一干二净
据他们所知,那位“韩生”可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学子。
不,寒门都算是抬举他了,寻常寒门可都有几十上百亩薄田,十几户家丁,虽然并无世家许多特权,但吃穿用度倒也不用担忧。
更别说那些只是因为家道中落并未定品的所谓寒门,虽然没有世家的名头,但反而行事做派更加猖狂跋扈,不计后果。
毕竟不用维护所谓的世家脸面不是?
而如“韩生”这般贫寒之人,家无二亩田地,腰上亦无两贯五铢钱,幼年还是靠着挨家挨户借书抄书这才得以进学。
听说来这大兴城中求学还是洛阳一位曾经的世家子,如今一寒门的家主耗尽老脸书写的一封举荐信,甚至连路费都是那位老家主提供的。
如此穷困之人,也只能被称之为穷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