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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兮若蹲了下来,从手中的篮子拿出几盘菜。

轻声说道:“吃吧,我们凡间的规矩,吃饱了上路才不会冷。”

梅诗语眼中先是闪过惊愕,随后沉默。

再一言不发的爬到那几盘菜的面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没有用筷子,就这样用手抓着,不断地往嘴里塞着饭。

吃着吃着就开始无声的哭起来,边哭边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白兮若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

许久,等盘子里的菜都被吃完的时候,梅诗语才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

“辟谷丹吃的久了,都忘了食物是什么味道了,怪不得听人说断头饭很好吃,原来,是真的很好吃。”

梅诗语笑着说道:“这肉很好吃,像我八岁那年从徐府的看门狗口中抢的肉,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即使后来我能吃的起肉了,却一直没有那年的肉好吃,没想到,今天终于又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了。”

白兮若看着她,开口:“你早已有赴死的决心,你借我之手让宗门处死你,为何。”

梅诗语笑着说道:“跟聪明人打交道真是省心啊,若不是处境不同,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白兮若出声:“不会,我与你不会成为朋友,我心思重,两个心思重的人不会交心的。”

梅诗语喃喃道:“是吗?”

白兮若未说话。

梅诗语也未说话。

许久

梅诗语声音轻到不能再轻:“这些年,我步步都算计,我为你设计了两条路,你连一条都未走,你能看穿我,是不是,说明你跟我也是同类人。”

说完就抬眼热切的看着白兮若:“我们是同类人对不对,我做的都没错是不是,只是我差一点运气,若是我有你的一半运气,我今日就不会输。”

白兮若看着她:“你早已经死了,死在了你知道你是他亲妹妹的那天。”

梅语诗听到这话,瞳孔紧缩。

“你的灵魂,你的良知,你的一切,早就死在了那天,后面的这些日子,你不过是背着一副躯壳行走在世间罢了。”

梅语诗呼吸急促,对着白兮若咆哮:“你知道什么!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下贱是不是,觉得我当初第一时间就该畏罪而死是不是!”

“哈哈哈哈,我,我勾引了自己的亲哥哥,我还跟他上了床,我还怀过孽种,哈哈哈。”

梅语诗笑着笑着,眼中闪过嘲讽:“也是,要是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死了,早死了,怎么会像我一样死皮赖脸的还活着。”

白兮若看着她静静说道:“不会死,会活着。”

“你骗我。”

白兮若没有再说话。

梅语诗哑声说到:“你活的下去吗?你这种离开呵护就会枯萎的娇花会活下去吗?”

白兮若:“你非我,你的路不容易,旁人也并非你想的一帆风顺,我会活着,会努力的活着,”

梅师语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轻声说道:“我为你设计的第一条路,你这种天之骄女,从未受过伤害,一直被众人保护的这么好,内心定是愚蠢善良,在徐楠找你说那些话,你定会为我求情,饶了我。”

说完看了一眼,眼前的餐盘,笑着说道:“可你居然是来给我送断头饭的?”

白兮若接过她的话:“你为我选的第二条路,我不会来救你,但是徐楠之后会将你的死全怪罪在我身上,从而不会轻生,终生都会想着怎么为你报仇。”

梅诗语猛的抬头,看着白兮若。

语气轻颤:“为什么?”

“你是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众目睽睽下对我下药。”

“而且是众目睽睽下对我这个受大部分人关注的人下药。”

白兮若说完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自己被发现。”

“或者说,你是想借由宗门之手,逃离什么人的控制。”

“若是我按照你设定的第一条路,我为你求情,你活下俩,可你灵根被抽,修为皆废,就算你活了,那些人也不会继续控制你了,因为你没用了。”

“若是我没救你,你也可以完美的通过死亡来掩盖一些事,徐楠会将矛头针对我,而不是他,你背后之人就会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事,从而放过他,”

梅语诗猛地跪了下来,抓着白兮若的裙子:“徐楠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干净的,他很善良,他从来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你不要打扰他, 我求你,我给你磕头,我求求你。”

梅语诗说完就不断地磕头。

白兮若看着她:“你觉得磕头有用吗?”

梅语诗动作一僵。

白兮若:“你那件鞭子不止有妖的怨气,还有鬼气。”

“若是我但凡被这鞭子伤到丝毫,那鬼气就会顺着伤口上我的身,所以你背后之人是想夺舍我?”

“我一个筑基期弟子,有何可夺舍,除非,真正的目标是我的师父——灵虚仙尊。”

梅语诗浑身开始颤抖。

白兮若冷眼看着她。

“你背后之人是谁?”

“你可以选择不说,他能控制你,要么是给了你丰厚的财力或者其他,或者是有了你把柄。”

“或者只是那人用徐楠的命来威胁你了。”

梅语诗眼中的惊恐越来越多。

不断地摇头:“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的,没有,都没有。”

白兮若上前,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不说,但是,徐楠他就不会活下来了。”

梅语诗眼眸睁大,眼中闪过愤怒,抬起手就要扇白兮若。

白兮若抓住了她的手。

梅语诗愤怒的说道:“你一个真传弟子与恶魔有什么区别,你跟他们都一样,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正道君子,你不过也是虚伪恶心的伪君子罢了。”

白兮若将她的手甩开,梅语诗倒在了地上,扯到了伤口,痛苦的又咳出血迹。

白兮若声音平静:“你本可以翻身,可惜你此生犯了最大的错误就是,深陷泥潭却还动了真心。”

“动心之后,数次惨遭折磨却依旧发现不了自己识人不清,哪怕此刻依旧相信别人。”

“本就属于绝境中厮杀,你却中途去求了不该求的东西。”

梅语诗嘲讽的说道:“你知道什么,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怎么会懂喜欢是什么?”

白兮若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你可知,若是你被执行死刑,你的家人会得到一笔安抚费,你两百多岁了,你的家人直系只剩下......”

梅语诗猛地看向她。

白兮若看着她说出了那两个字:“徐楠。”

梅语诗不断的摇头,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眼中逐渐显出一丝慌乱,又压下去:“对,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对!你在胡说八道。”

白兮若看着她:“你很聪明,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还有不到三个时辰你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糊涂了大半生,最后真的就想糊涂的走吗?”

梅语诗恨恨的看着她:“你少装好人,你不过就是想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白兮若点头:“对,没错,你将那人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这些年,你也怀疑过的,不对吗?女子最会干的就是自欺欺人,当局者迷。”

梅语诗声音沙哑的开口:“若你是我,你会想知道最后的答案?”

白兮若开口:“不会,我若是你,生命最后时刻我不会想知道他如何,好还是坏都无所谓了,落子无悔。”

“只是,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梅语诗笑着笑着哭了起来:“那你都不想知道,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想知道。”

白兮若叹了一口气,拿出手帕,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轻声说道:“因为你是一个在小时候就丢了糖的女孩,这终生你都在拼命的找糖,哪怕是砒霜,你也舍不得扔。”

梅语诗愣愣的看着她。

白兮若拿出一颗糖,放在梅语诗的手心。

“这颗糖是话梅糖,小时候觉得有点酸不喜欢,现在长的了反而觉得刚刚好。”

“哪有一直甜的人生,有酸有甜才是人生。”

梅诗语颤着手将糖纸剥开放进嘴里。

眼泪流的更厉害:“是甜的。”

.......

梅诗语吃完糖坐在角落沉思许久。

许久

沙哑的声音开口:“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有次任务我差点死了,是他救的我,后来每次我接的高风险任务,其实都是他帮我完成的,每次见面的时候在南至城汇合,他带了隔绝神识查探的披风。”

“他最开始从未要求要什么回报。”

白兮若开口:“那鞭子也是他给你的吗?”

梅语诗摇头:“不是,但是是他告诉我有三个散修,手中有一件能让我赢的武器。”

白兮若点头:“你为何觉得黑衣人是幕后之人,而不是那三个散修?”

梅语诗眼中闪过厌恶:“我赔了那三个人接近一年,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草包,没那本事。”

“而他......”梅梅语诗双拳紧握。

“鞭子我拿到手的时候,他说,里面的妖力怨气太大了,怕我控制不了,他帮我处理一下,三个月后他将鞭子还给了我。”

“鞭子在没有给他的时候,里面是没有鬼气的,那鞭子被我用赤阳水泡过,当时也怕这里面不干净,后来那人帮我处理过,我就没有再用赤阳水泡过了。”

白兮若继续说道:“你跟他靠什么联系?”

梅语诗摇头:“没有联系方式,南至城城口有家打铁铺,他每年八月会在在那里待三天。”

白兮若看着她:“既然他对你不错,你又为何会想通过宗门处罚来断离跟他的联系?”

梅师语面上露出惊恐:“他最开始那年是好,无偿对我好,我以为他是看上我这身皮肉了。”

“第二年的时候,他,他在我身上下了入梦咒。”

白兮若蹙眉:“入梦咒是什么?”

“是邪修的一种术法,我每次梦见什么,他都会看见,后来我每次但凡睡着,他就会控制我,让我去他想看的地方,我每次醒来的时候,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通通不记得。”

“每次醒来,我就会大脑像被人用针扎一样,还是几千根针扎。”

“我是普通内门弟子,很多地方去不了,后来,他......”

梅语诗脸上露出恨意:“后来,他会控制我的身体,让我勾引那些权限更高的内门弟子,让让他们带我去一些地方。”

“最开始只是一个人。”

“后来一晚上是好几个人。”

“我即使是淬体,也承受不住被人天天采元阴,我身体越来越差。”

“我不想继续这样了,可但凡我说我不想做了,脑子就会有一万根针在同时扎你。”

“我想过自杀,他说我若自杀,他就杀了徐楠。”

梅语诗说完看着白兮若。

“我说的都说完了。”

白兮若点头。

看着梅语诗执拗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口气。

“苍梧峰,一般人是上不来的,有阵法加持,可他上来了,他来找我的时候,身上带的玉佩是丹修峰的玉佩。”

“那玉佩是丹修峰亲传弟子的玉佩,且那玉佩上的络子是粉色。”

“那日他苦苦来哀求,可他的身上却有香膏味,这香膏是最近在女修中很火的荔温果味。”

“他来求我了,然后我将他赶走了,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事不过三,你的生死大事,他连第二次上门都未来。”

白兮若转身看着愣在原地的梅语诗:“一个真的喜欢你的男人,是容不了有第二个男人出现的,可这些年,他默认了你的行为。”

梅语诗喃喃的说道:“很多他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几个,他阻拦过我的,是我没听他的话。”

白兮若看着她:“他是徐家全力培养的嫡子,他的谋略不比你浅。”

“他若是真不知,又怎么会不问,你送他的这些灵宝是如何来的。”

“他若真的心疼你,又怎会在你说你成为何长老的弟子后对他说重新开始,他却不说话?”

“爱是长觉亏欠,就像你一样,哪怕自己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时时刻刻为他着想。”

白兮若说完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

“我不会替你求情,我也不会原谅你伤害我及给我下药的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你就要上路了。”

“梅语诗,你要是想,我可以将徐楠赶出昆仑。”

梅语诗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可以换一个要求吗?”

白兮若看着她没有说话。

“等我死后,可以帮我把我的骨灰撒向棱谷镇的那条小河吗?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棱谷镇每天在河里每天和爷爷捉鱼的日子了。”

白兮看了一眼她,最后转身离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