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做恶梦了吗?”少女轻声的呢喃打断了久远的思绪。
王胜再次从恶梦中醒来,他睁开眼,面前,似乎依旧是那处空荡,广阔的房间,房间上方,那根横梁仍旧挺立着,好像一成不变。
青年撑起身子,混沌,迷茫的脑海里思绪不断飞涌,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在慢慢攀爬,回转。
在视角晃荡的余光中,他瞥见了一位扎着辫子的少女,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夏...师姐...原来是这样。”
青年摇头,支撑起身子,站在辫子少女的身前。少女的眼神木讷,失神,如同一具不知所谓的傀儡。
王胜没再理会她,而是径直走了出去,来到了高山之巅,那处古朴,破旧的大殿里。
当一切都似乎是巧合时,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巧合。
为什么欲魔宗主偏要收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为弟子?
为什么这读书人很早便解放了自己的天性?
为什么在大婚那日又有如此多的烂摊子?
为什么所有宗门的功法都来自于修者?
这些问题全都萦绕在青年心中,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有人算计。而算计他的人,必将是这一切的源头,一切的根本。
他,应该是离修者最近,却又知道修者,比一切人都应该先知道修者的伟力。但却又想要这种伟力,并为此付出实践,取得一点成效。
在这天元皇朝里,这人有且只有一位。
那便是天元的皇帝,同时也是欲魔老祖。
“徒儿啊?你怎么又来了?你师姐经脉寸断,为师虽然勉强给她吊了口气,但实在是回天乏术,她还是醒不过来。”干瘦的老者抬起沉重的眉毛,从那杂乱,浓密的白眉间,挤出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正看着王胜。
“师傅,我已经将欲魔神功修炼至大成了,只是仍有一事不解。”王胜没答话,自顾自地说着。
“哦?你已经大成了?感觉如何?有气感吗?要是修炼出气感,就能再进一步,未必不能救你师姐。”老者语气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他念叨着王胜的话语,又继续说道:“你有什么疑虑,千万不要自个瞎想,说出来,我与你探讨探讨。”
王胜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师傅,你是这天元的皇帝吧?”
“嗯,对啊,怎么了?”老者爽快地回应,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他继续说道:“看来,你自己就知道了这些,可是,我并没有骗你。你赵师姐确实只有一口气,她需要你练出气感,才能有机会保住性命。”
“嗯...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不知道的是什么?”老者眯着眼睛,手中蓄力,似乎蓄而待发,快要出手。
“师傅还是别演这些没必要的把戏了,你不会杀我的。”王胜的面孔依旧平静,他上前一步直直来到老者身旁,端坐下来。
“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是这种人。”老者看向面前的青年,眼神不再浑浊,而是直直地盯着他,想要从他那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
不过,没有任何收获。
王胜的眼睛依旧平淡,不留一丝波澜,他继续说道:“师傅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位修者为什么要将功法传给我们这些人?”
“哈哈,自然是看我们这些凡人互相打杀的手段太过乏味,然后传下功法,让我们自行提升手段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挺好。”王胜点点头,肯定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师傅难道不会自己想一想吗?”
“......”老者沉默不语,破旧的大殿里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他心中也有这个疑惑,为什么修者就一定要放出这种功法,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消遣?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绝无可能。他可是一位真正的求道者,如同自己一样。
那么,这位修者到底在求什么道呢?
老者依旧在沉思,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修者要做出这些事情,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唯一接触过的隐秘,便是这位修者所做的一切。
至于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老者想了又想,他看向王胜的眼神中满是疑惑,而后目光一凌,猛然出手。
“噗嗤”一声,王胜的整条胳膊化作血雾,殷红的鲜血溅上老者干枯的脸庞,没有回应。
“你...不防备?”
青年的脸色依旧苍白,他不去管鲜血喷涌的手臂,修至大成的功法依旧可以自我止血,他还死不了。
王胜勉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继续说道:“看来,师傅还是不信我啊,想要真相却又不肯杀我,好不矛盾!”
“......”老者依旧没有说话,而是收起气息,盯着王胜,说道:“那你说说,你到底悟到了什么?”
青年的脸色愈加苍白,他仍旧端坐着,似乎用出了许多力气,脸上生出一层细汗,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我以前是见过修者的。”
“!”
“不过,那位修者是不太喜欢杀戮,似乎更喜欢与人相处。但修者的性子,也没有知道到底如何,是喜是忧,师傅还是不必担心了。”
“...”
“那位修者的女儿和我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她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据说世界原本就是一片虚无,直到后来诞生了人的祖先,也就是人祖。它是世界上第一位修者,也是最为强大的修者。它看到了这世界的寂寥,荒芜,以及无处不在的黑暗与阴冷。
人祖也试图寻找些什么,可是最终一无所获,世界依旧是如此荒寂,了无生息。所以啊,人祖做了一个决定,他将自身分成了数之不尽的个体,在混沌里开辟出无数的世界,因此,人就诞生了。”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这只是一个故事。”
“没错,就是故事,可是师傅,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人祖化成的人没有修者一样永恒的寿命。修者又为什么要将功法传给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人祖的遗藏。”青年的话语落下,一切似乎毫无改变,正当老者出口反驳时,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如果,一位修者要得到人祖的全部感悟,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同为人祖一部分的凡人继承人祖的一切,只要出现变量,就总会有的。
那么,怎么出现呢?人是不会长寿的。
可是武功可以,修炼武功,直到拥有气感。
有了气感之后呢?那个人会被这修者变成什么样子?
那位似修非修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
老者不敢想象,他似乎有些庆幸,一切都还来的及,王胜还没有生出气感来。他仍旧没有惊扰那位在暗处的追捕者。
不过,为什么他总是那副平淡的嘴脸?
老者皱起眉头,想要出手,却又顾及着什么,他只是暗暗防备,没有出声。
“师傅啊!”王胜突然大叫一句,接着笑道:“如果那修者真的遇到了那位似修非修的人,想必也会因为稳妥,全力出手攻伐那人,可是我们呢?万一被我们这些种子发现了呢?万一我们不受其控制呢?万一我们生出报复成为修者呢?”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老者干枯的手上聚起一道真气,躲藏在宽大的衣袍中,只要王胜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出手。
“师傅啊!哈哈哈,我们的功法都来自于他。而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夏师姐成了你的傀儡吗?”
“你说这些做——”
老者的话语被打断,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可能十分可怕,想让人下意识忽略,可是,又不得不去细想。
一时间老者瘫倒在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王胜站起身来,凑到他的耳旁,轻声说道:“你能控制夏师姐,他怎么就不能控制我们呢?我们所有人正在想的,正要做的,真是我们想做的吗?和他最为亲近的你,真的是你吗?”
柔和的声音打碎一切幻想,不再留下任何希望。
似乎是真的有了这个征兆,偌大,平稳的山间开始不断晃动,跳脱,好似一个欣喜的孩童一般。
“他成功了?谁成功了?王胜?你!”老者再也忍不住,将手径直贯穿王胜的胸口,青年的生机立刻萎靡下来,可是地面的抖动却没有停下一丝一毫。
老者知道,清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