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会。
皇帝端坐上方,文武百官包括宦官,纷纷行礼高诵万岁。
“行了,免礼吧。”皇帝意兴阑珊,瞥了一眼众人,发现前方少了一个位置。
“张阁老怎么回事?今日也未曾告假,为何缺席?”
按照编制,内阁大学士也就是阁老,从一人到七人不等。
如今的内阁是四人,首辅严嵩,次辅徐阶,然后是叶向高、张海端。
小皇帝口中的张阁老就是张海端,此人不争不抢,安分做事。
在朝中也不结党,是皇帝颇为倚重的一个大臣。
众人面面相觑,但似乎无人知晓,几个阁老也都面露茫然。
当值太监上前禀报,说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去看一下张阁老怎么回事?”皇帝吩咐当值太监前往探视。
随后便开始议论朝政。
“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汪直,天资醇厚,性本忠良,藉其老成,起以旧节,入为环尹,祗扈殿岩。”
“特授提督京营戎政!”
‘提督京营戎政’其实就是京营提督,掌管京城的十二团营!
十二团营乃是于谦在京城保卫战时设置的,一直沿用至今。
以公侯担任总兵、都督,而京营提督相当于是监军。
论及实权,自然比不上东西二厂的督主,不过地位却是更高。
加上平日里悠闲,正好也有时间给汪直闭关修炼。
朝会之时,皇帝宣布这个决议,众人并没有太多意见。
无论是文官武将,监军本来就是太监为之,他们也没得争啊。
汪直走出官列,鞠躬一拜,“多谢陛下!”
而就在汪直领了圣旨,皇帝正打算宣布西厂督主任命之时。
曹正淳却走了出来。
“陛下,汪公公升任京营提督,那西厂提督岂不是空出来了?”
“正好东厂副督主刘喜,武艺高强,人品厚重,可担此任。”
“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曹正淳一副恭敬模样,但却丝毫不掩饰地推荐自己人。
东厂刘喜乃是曹正淳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让他担任西厂督主,岂不是东西二厂都将沦为曹正淳的自留地?
皇帝眉头轻皱,工部侍郎钱谦益就走了出来。
“曹公公此言差矣。”
钱谦益摇了摇头,“刘喜虽然资历够了,但却从未参与西厂事务!”
“骤然担任督主,恐怕也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以微臣之见,还是从西厂现在的档头之中挑选一人,更为合适。”
“大档头雨化田,乃是汪公公的义子,再合适不过。”
“而且接连侦破魏忠贤一案、太后失踪案、李三才贪污案、刘正风灭门案。”
“无论武功还是能力,都足以胜任西厂提督之职!”
曹正淳冷哼一声,“可他升任大档头,也不过才月余。”
“先前就是个跑腿的小太监,让他当督主,如何能服众?”
雨化田无论武功还是能力都可以,唯独资历这一点是短板。
先前汪直将他带在身边锻炼,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这又有何不可?唯才是举,难道非要以资历而论吗?”
顺天府尹孙传庭迈步而出,“更何况,升任大档头之前,雨化田担任档头已有三载。”
“而且跟在汪公公身边,虽没什么成绩,却已经了解了西厂的运作方式。”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能够辅佐汪公公,这便是最大的功绩。”
曹正淳虽然也是千年的老狐狸,可跟这帮读书人说聊斋,那就差远了。
钱谦益、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相继出列,帮着说话。
就连刚上任的兵部武选司郎中王守仁,都站了出来。
一时间,曹正淳彻底没了争辩之力,转头看向东林党的人。
东林党经过上次打击,户部尚书李三才被杀。
而在雨化田离开之后,严党更是乘胜追击,借机逮捕了不少东林党人。
虽然还有大学士叶向高领头,可中上层的官吏却已经寥寥无几。
就连御史台的喷子都少了一小半。
此时虽有几个绿袍小官站了出来,那些巨头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最终还是叶向高发声,“陛下,虽说西厂提督乃是内廷官。”
“但毕竟有着监察朝臣之权,无论资历能力,都很重要啊。”
皇帝眉头微皱,若只是曹正淳反对,那倒是无可厚非。
可如今,叶向高这个阁老都站了出来,她就得有个交代了。
而就在此时,方才离开的当值太监突然冲了进来。
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中间,也不管其他朝臣,连忙开口。
“陛下不好了,张阁老全家被杀了。”
什么?
原本还在争执的朝廷大臣,这会儿瞬间乱作一团,望向当值太监。
“什么?”
小皇帝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到底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是。”当值太监满脸肃然,“奴婢方才去了张阁老府邸。”
“到的时候,门关着的,但是没有上锁,推开一看,遍地都是尸骸!”
“府内上上下下,从家丁仆人到张阁老本人,全部都死了。”
“尸体乱放着……”
当值太监本是在宫内伺候贵人的,并不是东厂西厂的特务。
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这会儿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将事情讲明白。
满朝上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嘭!”
皇帝顿时脸色冷若冰霜,一巴掌拍在御桌之上,桌子轰的一声粉碎。
众人看到这场面,也是心惊,没想到皇帝还有这般身手。
“好啊好啊。”
小皇帝冷声道:“先是朝廷参将被杀,这会儿连阁老都被杀了。”
“这天下的反贼,真的是胆大包天,不杀此獠,何以正国威?”
大明的阁老相当于其他国家的宰相,乃是皇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巨头。
如今连阁老都被杀了,事情可谓是闹大发了。
就连严嵩、朱无视等人,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内斗,纷纷出列。
“陛下,我们必须要彻查此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个案子不查清,朝廷大臣岂不人人自危?”
不管众人如何内斗,那都是阶级内部矛盾。
哪怕就是雨化田杀了户部尚书李三才,那也只是党争而已。
换句话说,能够杀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也只能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
其他人动手,那就是犯了所有人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