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陵的大小权贵们,也都忧心忡忡。
黄雄大军杀的就是世家大族,而且是照着族谱杀,一个不留,然后把世家大族的灵田改为粮田,分给贫苦大众。
只要让他们进了城,什么高陵郡王,江东画圣,都得埋地下沤肥种庄稼。
唯一轻松的就是王德发。
他是夜游神,又不是高陵人,这里既无家人又无田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见高陵众人害怕,他便以匪自重,提出要一千斤灵草供他修炼,以防备鬼仙檀擒虎。
符箓派修行也需要灵草。
因为灵草的灵力充盈,比从天地间服气要高效得多。
但是用法和丹鼎派却完全不同,他们基本不炼丹,因为炼丹会让灵气损失过半,而是直接把灵草中的灵力释放出来。
不同的灵草,使用方法也不同。
有的烟熏,有的火烧,有的入药,有的制成蒲团、榻褥,有的直接堆在身边,用功法催其释放。
其实一千斤灵草,就两个黄钱的事,也不是出不起。
但这明显是在敲竹杠。
王德发刚来的时候,余太守就送了他五百斤灵草,对于一个符箓派的夜游神而言,五百斤灵草已经很多了,短时间根本用不完。
这才几天?
又开口要!
今天一千斤,明天一千斤,谁知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谁受得了!
而且高陵市面上的灵草,早早就被地仙观买空了,变成了“穷夭独”放在袁黄葫芦里,现在有灵草的只剩高陵王和玉成器。
这竹杠自然就敲到了两人头上。
高陵王要养狸奴,灵草本来就不够用,才把主意打到袁家的田地上来,玉成器要修行制器,画中仙和各种卷轴需要海量的灵草,也是入不敷出。
高陵王是郡王,玉成器是公卿世家,也不惯着王德发,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王德发丝毫不让。
现在檀擒虎在外面虎视眈眈,地仙观他们不能请,袁黄只是个刚修行的炼气士,玉成器道行有限,现在的高陵,没有他王屠夫,他们就得吃带毛的猪。
这一次吃定他们了。
袁黄瞧着这不阴不阳的氛围,脸都憋红了。
一千斤灵草就心疼成这样,自己这万斤的,该怎么开口?
看看余太守,看看高陵王,看看玉成器,再看看一脸傲娇的王德发,袁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概的主意....
“府君!”
袁黄从角落里走到中间,向众人一一行礼后道:“王道兄的考量,也不是全无道理。”
众人见袁黄突然跳反,皆是一愣。
高陵王瞪着袁黄,心说你是哪边儿的?
玉成器一脸不解,你这是记吃不记打?
王德发也一脸警觉。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呐....
余太守道:“你说来听听。”
袁黄向王德发点点头,道:“檀擒虎攻城日久,一而衰,再而竭,我们高陵铲除内鬼,募集乡勇,人数日盛。檀擒虎想正经破攻高陵,除非大举增兵,否则难度很大。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想办法利用鬼仙的优势,对高陵进行斩首行动!”
余太守、高陵王、玉成器。
这三人就是高陵的首。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袁黄说的正是他们最担心的。
正常打仗,冲锋陷阵的,提头卖命的都是小喽啰,他们打赢了得军功,打输了可以跑,就算被活捉了,一般也不会被杀掉。
只要是世家子弟,一般都是很安全的。
但是檀擒虎不同,他是按户口本杀的,专挑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杀!
“檀擒虎是鬼仙,万一让他捡到漏洞进城,高陵必定群龙无首,不攻自破!只要王道兄确实能防住檀擒虎,别说千斤灵草,就是万斤也是值得的....”
这个道理高陵众人都懂。
这世间的事难就难在,懂归懂,动归动,知和行总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大道理谁不会说,但是真做起来,要么心疼不舍,要么心存侥幸,要么指望他人。
王德发见袁黄说得如此有道理,不由将信将疑得连连点头。
“有道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府君,不能因为檀擒虎没有闯进来,就觉得王道兄不重要,或许正是因为有王道兄在,檀擒虎才没有闯进来。”
这话把王德发捧得找不着北。
虽然不明袁黄意图,王德发依旧很受用,假装自谦道:“袁道友过誉了,我只是竭尽全力,保高陵城远离邪祟罢了!”
余太守也觉得很有道理,可高陵王和玉成器却很不给面子,纷纷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议事不欢而散。
这时,王德发请袁黄借一步说话,袁黄来到王德发暂住的官廨,王德发倒也沉得住气,又是喝茶又是玄谈的。
袁黄知道他在等自己先开口。
贵人话语迟。
这是世家子弟们的驭人之术。
袁黄将计就计,直接表明来意:“你我虽门户不同,但同为道门修行者,我之所以帮你说话,是有事相求。”
王德发假装不在意,慢条斯理得品茗一番,才哦了一声,道:“你所求何事?”
袁黄道:“我需要灵草。”
王德发不置可否,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半天才道:“你需要灵草,跟我有何关系?”
袁黄忍着他这欠揍的样子,故作焦躁道:“我能帮你要到灵草,但是我得分账!”
王德发笑道:“我想要灵草,我自己去要。你想要灵草,也你自己要去,何必来找我?”
袁黄道:“你自己要不到灵草!而且,你犯一个很大的错误。”
王德发将杯子放下,问道:“什么错?”
“你既然想要灵草,那就应该一次要到位。好事,你可以分开慢慢给;坏事,你得让别人只疼一次。这么基本的道理,你不懂吗?”
王德发脸色微窘。
袁黄道:“像你这样今天要五百,明天要一千,谁受得了?你这样要,不仅要不到灵草,还把自己要贱了。”
“此事是我欠考虑。”王德发难得服个软,迟疑道:“可是要多了,他们更不会给!”
袁黄问:“你需要多少灵草?我帮你要。”
王德发看着袁黄不知是敌是友,犹豫许久,才反过来问道:“那你需要多少灵草?”
袁黄道:“越多越好,最少也要一千斤。”
王德发气笑了,“我都要不到一千斤,你从我这里分账,就想分走一千斤?”
袁黄道:“你只说你想要多少,我往上加码便是。”
王德发想了想,“我需要三千五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