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从高陵王那里讹的一年五万斤灵草,拼拼凑凑勉强够一年修炼的开销,但练兵顶多两三年,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大宗灵草,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
丹鼎派修行比其他任何道派都依赖灵草,而灵草又是世俗之物,需要大面积种植,必须有钱有势,才能保证资源稳定。
所以这个官还真得当。
正王朝很多修行者都不当官。
如果他们想当官,会比其他人都有优势,比如王道夔,朝廷也会优先任用,但是当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在与修行无关的事情上面,同时,官场也是大染缸各利场,对修身养性不利。
但是袁黄不同。
丹鼎派无需长久打坐炼气,只要有灵草,就可以炼丹服气。
而当官又是获取资源最有效的手段。
起来后,袁黄换上官服,走马上任。
郡司马有自己的官廨,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就挨着衙门不远,名义上的领导是楚都尉,但余太守官瘾很大,不舍得放权,楚都尉和他一直都不对付,在高陵就是个摆设,袁黄的实际领导就是余太守,余太守又啥都抓着。
袁黄落得个事少、钱多、离家近。
简直是梦中情职。
玉成器从朝廷请来的匠作正在为袁黄修建新侯府,前些时候与叛军交战,袁家庄已经被拆的不像样子了,现在借机整体重修。
匠作是朝廷的,但是国库紧张,工钱得袁黄自己出。
侯府有固定的规制,不能建大不能建小,所以得花一大笔钱。
玉成器粗略算了一下,得两百个大钱以上。
袁黄听了一阵头大。
刚想着成为县侯,加上从高陵王那里敲来的灵草,勉强可以撑两年修行,谁知修个宅子就得花上二百!
这一下,钱又成了大问题。
要不就不修这昌县侯府了?
这个念头在袁黄脑海中仅仅闪现了一秒钟,就被否决了。
这该死的虚荣心....
朝廷的匠作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请得到的,侯府有固定的规制,这次不建以后再想建就难了。
砸锅卖铁也得上啊!
马上就秋收完毕,今年昌县的田税有六十个大钱,至少能顶一段时间,先修了再说!
最高兴的就是郑氏。
丈夫和小儿子马上就回来了,大儿子成了侯爷,正在修新家,以后也算是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远离贫苦生活了。
这一天,余太守带着高陵诸将前往彭城,袁黄、楚都尉一道前行。
大司马、大将军、大都督、武县侯周翀,带着并州大营和青州大营的钟央军倾巢而出,与徐州、中州、扬州三路大军会师于彭城,陈兵十五万,号称八十万。
要与黄雄在江东大决战。
黄雄的义军号称五十万,实际只有大概五万人。
十五万对五万。
优势在我。
如果打赢了,黄雄大军将再不足为虑。
这也许是最后一场大战,是抢军功的绝佳机会,袁黄斩杀檀擒虎,就取代檀擒虎,成为新的昌县侯,天下震动。
如果能打败黄雄,那该是什么封赏?
黄雄是谁?
天仙黄雄,大德良师,正王朝的两代帝师,万户侯。
王道夔带着徐州诸部与大将军会师,彭城、琅琊、下邳、东海四郡太守也全面赶到,王道夔还把在军中的王氏子弟全部调了过来,只为在这关键一战中抢得战功。
余太守人是到了,但王道夔一直没有理他,安排的军务调遣也没有他,最后把楚都尉都派了上去。
余太守满怀憧憬等着在大会战中立功,谁知却坐了个冷板凳,被安排回高陵守粮草。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余承寿从来都不是王道夔的人。
余太守很气,他该舔的都舔了,可王道夔就是瞧不上他,可能是高门大姓的傲慢,也可能是鬼仙的清高。
余太守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同样回高陵守粮草的还有袁黄。
徐州诸君对袁黄表面客气,实则倨傲得很。
他们官场打拼半辈子,袁黄才出道几天,就直接封了县侯,真是让人又嫉妒又不服。
袁黄以鬼神手段斩杀檀擒虎,他们既崇拜又不服。
因为官场的潜规则,认为在战场上实实在在立军功封的才是正经侯,像他们这些修行者,用道术法术立功,有些取巧,封的侯就没那么正经了。
袁黄刚封了侯,并不想去打仗,与余太守的垂头丧气不同,他反而乐得清闲自在。
当这个高陵司马整天摸鱼,但是在高陵王那里兼职练兵,却是不亦乐乎。
现在有了官身,他不方便大摇大摆出现在花狸山大营,好在花狸山大营就在袁家庄后面,也比较隐蔽,高陵王又是偷偷练兵,方便了袁黄左右逢源。
现在他在花狸山大营的威望更高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封侯,前面袁家庄正在大兴土木修侯府,营中的将官用他激励士兵,把袁黄传得像天神下凡。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这是普通人一步登天的四大军功,只要立了功,就能像袁黄一样青云直上!
一句句昌侯、千户叫着,袁黄听得都飘了,越发期待新的侯府落成搬进去。
这一天,袁家庄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求见昌侯。
那人大概四十来岁,面容削瘦,看上去有些落魄,却穿着县令的官服,脚下的靴子破了,露个脚趾在外面。
“在下昌县县长蒯角,特来拜会侯爷。”
来人诚惶诚恐。
袁黄见是封地上的县令,忙请他入座。
蒯角却不敢坐,只半弓着身子,从怀里取出一卷猩红的白布,双手展开扑通跪地,恸哭道:“侯爷,昌县今年颗粒无收,下官恳请您为百姓免除今年的田税!”
正王朝以道立国,只跪天地和父母,对皇帝都不用下跪的,蒯角这一跪把袁黄跪蒙了,忙侧了一下身子,把他拉起来,皱眉道:“蒯县令,你这是何意?”
蒯角却死活不起,把血书塞到袁黄手中,“请侯爷体恤乡民,昌县的百姓活不下去了!”
袁黄接过血书瞧了一眼,心中打了个突。
琅琊郡下有十三县,人口有十七万户,算是极为富庶的大郡,但是昌县靠海,地贫,是边陲穷县,人口只有七千户,不到五万人。
万户以上的县,长官称县令,
万户以下的县,长官称县长。
蒯角就是昌县这个穷县的县长。
“蒯县令,你起来说。”
蒯角小心站起,道:“今年徐州兵乱,昌县壮丁抓了三批,男人都快抓完了,谁知又遇到百年一遇的蝗祸,高太守称蝗祸是上天示警,便将昌县所有五十以下,车轮以上的男丁全部抓了壮丁,只剩些妇女孩子老人,实在无力耕种....”
袁黄问道:“大正律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怎么可能全抓走?”
蒯角长叹一声,“昌县原是檀擒虎的封地,他投了黄雄,成为黄祸,高太守以蝗灾为由,又有谁会说什么!侯爷,昌县太苦了,实在交不出那么多粮食!”
袁黄还指望这六十大钱的田税修侯府,要是昌县的百姓不交粮,那还修个屁!
说好的昌县侯,食邑千户呢?
“有这么惨?”
蒯角又扑通跪下,以头抢地:
“侯爷,县里的百姓都饿得皮包骨头了,只能以鱼虾螃蟹果腹,消瘦不似人形呐!”
与前世不同,鱼虾螃蟹在这个时代都是贱物。
在正王朝,家中款待客人得用肥肉,用瘦肉会显得主家抠唆失礼,买肉时,肥肉比瘦肉贵一倍不止,因为这个时代太缺油水了。
不止人瘦,养的猪也瘦,其他的羊和鹿肥肉就更少了。
正王朝的人不喜欢像袁黄一样用铁锅炒菜,一是铁锅少,二是炒菜太费油。而用鼎煮就不同,几乎所有油水都能下肚。
不吃油水和五谷,没有那么多调料去腥除臭,鱼虾蟹这些水产不止不好吃,也不顶饿,而且会越吃越瘦,最后吃死人。
如果昌县的百姓真的在吃这些东西,那问题就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