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州没什么情绪地站在客厅,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也颇为冷淡:“我当然知道,不需要陆叔叔时不时提醒。”
陆向山穿着西装马甲和白色衬衫,坐在单人沙发中,姿态放松地倚靠在沙发靠背上,两腿翘着:
“是吗。”
他手上夹着一根烟,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凛州一眼,话里有话:“我还当你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和本分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既然你心里知道,那宁歌今天受了伤,你怎么说?”
陆宁歌微微垂着眸子看着自己小腿上的淤青,家庭医生也不可能帮她立刻将淤青弄掉,只是稍微冷敷了一会,又涂了些药缓解不适。
陆凛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刚好,今天发生的事我也想和大小姐好好聊聊。”
陆向山眼神一冷:“你和宁歌之间不必这么生疏。”
陆凛州听而不闻:“今天我去接苍苍,刚好遇上云少,他说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大小姐和苍苍发生了争执。”
陆宁歌烦躁地推开医生:“好了,这里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家庭医生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闻言二话不说收拾了医药箱就和陆向山告辞了。
见陆凛州还在看着自己,陆宁歌心中觉得好笑:“怎么,这就急着来做护花使者,跑来我面前替她讨个公道了?”
陆向山听到这件事还和沈未苍有关系,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宁歌,到底怎么回事,你没跟我说实话?”
“我说的你不信,那你就问陆凛州啊,”陆宁歌有些不耐,“你听他怎么说呗。”
陆凛州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像是没有任何感情地在陈述事实:
“云少说今天下午大小姐污蔑苍苍偷了她的糖,害苍苍在体育馆晕倒了,他一时气急就和大小姐吵了几句,最后动了手。”
陆向山有些无奈地看向陆宁歌:“一盒糖而已,你和苍苍吵什么,闹成这样好看吗?”
“陆叔叔,那盒糖是我给苍苍的,”陆凛州又出声,“这件事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苍苍。”
陆宁歌微微垂着头,长发散落在胸前,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听到陆凛州的话嘲讽地轻笑一声。
她早就该知道的,陆凛州怎么可能不帮沈未苍,又怎么可能为自己说话。
“你的意思就是我故意找事欺负她,现在受了伤也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
陆凛州面无表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宁歌不依不饶地追问:“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知错就要改,”陆凛州直视着她,黑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大小姐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这个道理。”
陆宁歌看着他那双如寒星般深沉的眸子,心又起了波澜:
“你凭什么说是我的错?陆凛州,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你确定那盒糖是你亲手送给沈未苍的?”
陆凛州不躲不避地看着她,倒像是他在逼视陆宁歌:
“我为什么不敢,那盒糖是我亲手送给苍苍的,你在学校闹了这么一出害她晕倒,你应该给她道歉。”
陆宁歌眼眸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开始发酸。
“够了,”陆向山伸手从嘴里把烟拿下来,“我刚才问你今天的事,不是让你来质问我的女儿。”
陆凛州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眼中闪过讽刺。
陆向山表面上对苍苍疼爱,实际上却是打着算盘,一面想利用她来牵制自己,另一方面是想靠她联姻,帮陆家搭上顾氏。
见陆凛州静静站在那,头也微微地垂下去,陆宁歌心里不是滋味。
陆向山冷漠的声音又响起:“不管今天这件事原因究竟是什么,让宁歌受了伤就是你失职。”
“去地下室跪着……”
“爸,你有完没完啊,”陆宁歌不耐烦地把茶几上的茶杯砸了出去,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许你抽烟,你还在我面前抽烟,要熏死我啊?!”
她又盛气凌人地看向陆凛州,胡搅蛮缠道:“你还不赶紧去把地上收拾了,在那干站着,没长眼啊?!”
陆凛州不为所动,陆向山心知自己女儿的心思,面上的表情更加不悦:“宁歌,你也先回自己房间,我和凛州有别的事要说。”
陆宁歌抬手又拿起一个茶杯砸向陆凛州:“我叫你去把地上收拾了,你聋了是吧,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精致的茶杯直接砸到陆凛州的额头上,发出一声响,碎裂的瓷片割破皮肤,一道血痕蜿蜒着在他白皙的额头上爬了下来。
陆宁歌愣了一下,咬了咬唇,眼中闪过无措,她没想伤到陆凛州,只是想帮他逃开爸爸的惩处。
陆向山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他的神情顿了一下,面露无奈:
“凛州,宁歌她有时候就是爱使小性子,今天的事说到底是你的错,没有保护好她。”
“既然现在她也出气了,那你就暂且不必去跪地下室了,去把伤口处理一下,等着吃晚饭吧。”
陆凛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抬步上了楼。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陆宁歌本想别开视线,却还是看到了那张脸上的血痕。
那道血痕几乎是沿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乍一看竟好像他流下血泪一样,陆宁歌的心里猛地一跳。
见陆凛州上了楼,陆向山有些无奈地教她:“宁歌,你何必总是这样帮他。”
“你要是想让他记住你的好,就学着温和一些,不要总是用这种恶劣的态度,若只想让他听你的话,就别总是心软,不让我替你教训他。”
陆宁歌沉默了一会,啧了一声:
“谁想让他记住我的好了,谁对他心软了?爸你别总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他心软。”
陆向山哼笑道:“说的是心里话?”
“怎么不是心里话了,”陆宁歌也没看他,只盯着地上的碎瓷片看,
“总之你别总是随便揣测我的心事,也别总是自作主张帮我做事。”
她怎么可能对陆凛州心软,她最讨厌的就是陆凛州,讨厌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虚伪的样子,更讨厌他在沈未苍面前温柔的样子!
陆宁歌想不通,她堂堂陆家的大小姐,究竟哪一点比不上沈未苍了,凭什么所有人都更喜欢她,就因为她会摆样子?
心里想着沈未苍,恰巧陆向山也提起了她:“还有,以后你和苍苍少闹点矛盾,她在陆家威胁不到你,你也别总是针对她欺负她。”
这下陆宁歌当真有些忍不住了:“爸,你总算肯说实话了吧,我早就知道你也偏心她,我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你对得起我妈吗?!”
她发完脾气扭身跑了,陆向山也不由得起身想喊住她,叫了一声也不见她停下,只好任她上了楼。
陆向山重新坐回沙发里,目光深幽,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