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要好好的。
一道温柔贴心的话在她耳畔轻吟,可她再也没有勇气说出那句:我会好好的。
她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看着熟悉的背影在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消失。
她分明已经绝望了,泪水顺着眼角流止不住地流,在意识即将混乱的刹那,脑海里竟是漫山遍野的野花,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是暖暖的,一阵风拂过,花香萦绕在鼻尖……那是通往天堂的路。
“言医生,别再挣扎了,没人会来的。”一道清亮讥诮的声音,倏然在她的耳畔响起,打断她幸福的思绪。
天堂落入地狱的坠感,让她浑身顿时一怔。
“告诉我,江亦风是谁?谁是江亦风?”
罗子庆继续捏住她的下巴,扳正她的脸,无情地将她没有丁点神采的目光逼回自己身上。
罗子庆干瘪凹凸不平的脸,顿时让她心生厌恶,胸口一阵翻涌,却没有任何异物出来。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只有血液里混着的那些不明液体,让她近乎痛苦抓狂,欲死不能。
她似笑非笑,苍白无色的脸颊多么狼狈。
“恶魔,坏蛋,无耻之徒。”
还有更坏的词语吗?她想全部用上,以表她对他的恨意。
“你在撒谎?”
戴着弹力手套的手一用力,她几乎能感觉到碎骨的声音。
“言医生,”他低声诱哄:“江警官的妻子,是被绑架,折磨而死的,他的儿子,难道不知道?”
她不信,记忆里,漂亮的江妈妈是被有钱的男人带走的,她受不了江伯伯的工作,无法忍受一个人撑起那个家的压力。
丢弃丈夫,抛弃年幼的儿子。
言北颤抖的唇边吁出一口气,心头一紧,竟那么疼,过往的时光,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江亦风,我的爱人,黑夜里,谁照你前行,寒冬里,谁又给你一丝温存,过去的十年,一个人究竟承受了什么?
好想将他拥入怀里,告诉他,他从未被遗弃,她一直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
“快了,马上就能真相大白。”
罗子庆朝一旁的黝黑男人招招手,示意他解开绳子,她已经被带入地狱,已经是恶魔。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的一瞬,她愤然起身,无力的手抓住罗子庆的衣襟。
她对他能有什么威胁,不过一个软弱无力的女人,罗子庆冷嗤,居高临下看着她。
“真想快点知道,他看到你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会是什么样,言医生也可以趁机看看他对你,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会令你失望的。”她发出微弱的声音。
药物的作用,言北一直都是昏昏沉沉,偶尔的一丝清醒,也是触及她内心深处的痛点,才会被激发而出。
两个男人离开后,狭小的屋子里,原有的光明一并被带走。
黑暗的世界里,不禁袭来的恐慌,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又一次迷失在寒风凛凛的森林里。
嘭……一阵巨响,视线里是他倒入鲜红的血泊之中。
——你不怕跟着我,小则受伤,大则丧命?
——不怕,江亦风,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生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
翌日清晨。
玉雅把行李简单收拾后出屋,波仔已经候在门口。
“太太,我来。”
波仔从她手上接过行李包,径自走下楼。
而此时,江亦风神色自若地叼着根烟,从屋里出来。
玉雅朝她温婉一笑:“风哥,你的行李呢?”
江亦风把青烟吐出,淡淡出声:“这里,没有我需要带走的,”然后低头扫了眼自己的一身着装:“这样就可以。”
玉雅点点头,附和道:“也对,等去了那边,需要什么再添置吧,现在,能好好的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江亦风看着她,沉默几秒,勾唇道:“对,多了也是累赘。”
楼下,波仔已经发动汽车,江亦风和玉雅从楼上走下去。
副驾上的江亦风手肘撑在车窗上,指间夹着香烟,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发现波仔的行驶路线有问题,他不禁蹙起眉。
“这是去哪儿?”
波仔微微侧首,不做声地又抬眼看向后视镜。
“风哥,先去一个地方,完了再离开,”后座上的玉雅出声:“对了,路线和时间也临时做了调整。”
“嗯。”江亦风淡淡应了声,看向窗外,继续抽烟。
他没问,也不想问,前路漫漫,是没有尽头,也回不了头。
玉雅抬眼看着副驾前缭绕的青烟,风一吹,青烟散尽。
她咬咬唇,缓缓开口:“风哥,你不怪我吗?”
江亦风动作一滞,默了一下,抬手往窗外弹了弹烟灰:“为什么要怪你,这次交易,不是全听你安排吗?我去哪儿都无所谓,我的命是夏哥给的,替他卖命也是应该的。”
“可惜小鱼还没找到,”玉雅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风哥,等我们到那边安顿好后,再加派人手去找找吧,她是夏哥唯一的女儿,她真要出事,夏哥不会原谅我的。”
江亦风朝窗外徐徐吐出一口烟,语气极其平淡:“好。”
……
汽车停在一处废旧的工厂里,斑驳不堪的墙体看起来随时有倒塌的风险。
江亦风长眸微敛,把眼前的整栋建筑扫了一遍,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波仔带路往前,朝着又窄又陡的楼上爬去,直到三楼,他们在一间半敞开大门的工作间门口停下。
玉雅脚踩高跟鞋,爬到楼上已经累得不行,深深叹口气:“人呢?”
楼里传来低沉的回音,玉雅被自己的声响吓了一跳,不禁往一旁的江亦风身边靠近。
江亦风侧首瞥她一眼,嗓音低沉道:“谁在这里?”
他显得极为平静,嗓音虽扬,却不显丝毫疑惑,他向来如此,一贯的作风,都是那么冷漠。
玉雅抬眼看他,轮廓如此俊美,如此迷人,片刻的静默,她立刻收回视线,看向半敞开的那间屋,里面似有人缓缓走来。
“风哥……”她似难以启齿。
直到半开的门口被一道黑影堵住,江亦风脸上微不可察地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