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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阴公主生下他后便一直病着,在舞阴公主病着的岁月中,除了徐霆钰的乳娘照顾他,最经常陪伴在他身边的便是木槿了。

木槿基本上贯穿了他孩童时的所有欢乐。

那时的木槿只有十七八岁,一双柳叶细眉下眼瞳如水般清澈,挺翘小巧的鼻梁下,红唇翘起,仿佛永远面带着笑意,对世间一切都充满期待。

木槿喜爱花,当年览芳苑前的花园里的各色鲜花便是她打理的,舞阴公主病着不能点熏香,她便每日轮换床头的花瓶里的鲜花来驱散药气。

那时的她常常会折花别在头顶上,笑盈盈的看着年幼的徐霆钰,陪着他在花园里捉迷藏;陪着他在廊亭下晃着双腿望月亮,陪着她在庭院里嬉戏………

自从她消失后,花园里的花便再没有人照揽了。

“木槿。”徐霆钰眼睫颤动,脆弱的宛如蜻蜓点翅。

他从怀里掏出了这个玉镯,艰涩开口道:“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要偷走我娘的玉镯。”

玉镯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这道光芒刺到了木槿的眼。

“啊!”她连续嘶哑的叫喊几声,她马上用棉被全身包裹住了自己,不留一丝在外面,仿若这便是盔甲一般,无人能伤害自己。

“说!你为什么突然消失,我娘为什么会突然患病!”

徐霆钰掀开了被褥,扯住了她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木槿想要挣脱而徐霆钰的手却宛若铁钳一般丝毫不动。

“放开我!有人要杀我!”木槿急得瞳孔流下了害怕的泪水,一双眼睛惊恐的瞪大。

“有人要杀我!”

“是谁!是谁要杀你!”徐霆钰感觉自己的胸膛燃着一捧火似要将自己燃尽一般。

“是皇上!”

她末尾不清不楚的词让徐霆钰灵魂一怔,整个人宛若抽空一般垂垂的放下了手。

“是皇上要杀我,皇上要杀我!”木槿抱住枯老的长发大声的哭泣着。

“皇上要杀我!皇上要杀我!”

“公主…公主…”木槿呐呐的喊着,却没有了后续。

徐霆钰感觉空气都仿若滞住一般,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屋内。

仿佛刚才审问的不是木槿,而是他自己。

“侯爷您没事吧。”成影扶住了他。

徐霆钰并没有言语,望着犹如冰凌一般的手镯他被冰的手一阵蜷缩。

漫天黑幕下,星河暗淡,韶华不见。

徐霆钰一个人坐在廊亭下,骨节修长的指尖捻着瓷白的酒盏,慢慢的送入口中。

不知是受了烈酒的影响还是听了白日木槿的话,他眼眸微微出神,倚靠在木柱上,目光却望向对面的冬香苑,幽远绵长。

那里便是从前他娘亲的居所。

虽唤冬香苑确是府里日光最好的地方,也是最适宜养病的地方。

自从舞阴公主去世后,他再未踏足里面,只是派了下人日日打扫。

听方祈饶说过,舞阴公主身体向来良好,却在怀他六七个月的时候突然害病,大夫说若是堕胎,便可能终身不孕,若是生下则大损身体。

在万般无奈下,舞阴公主还是冒险生下了他,不过她也不久离世了……

孟君凝走下曲桥,便见廊亭下坐着一身影。

她提着裙角缓步走了过去,慢慢的坐在他身侧。

“你今天见到木槿如何?”孟君凝托着腮望向他的侧颜,清冷不似世间人,鼻梁起伏都是优美且熟悉。

徐霆钰提起手边的玉壶,静静的又倒了一盏。

空气寂静,只能听到酒水流淌的声音。

良久,他才薄唇轻启,声音压抑。

“她说是皇上追杀她的。”

“先帝爷对吗?”孟君凝算了算时间只能是先帝。

徐霆钰点了点头“我今日见她,木槿疯病病的厉害,她只能断断续续的说…”

他声音一阵停滞“只能说出是皇上追杀的她。”

“你是怀疑先帝爷和你娘的死有关?”

徐霆钰抬眸与她对视,她声音不大,如玉石轻击,却在这月夜中让人心里蓦地一凉。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个恐惧的念头浮现在徐霆钰的心中下一秒又再次被他掐灭。

他眼里起了一阵惶恐。

“你觉得先帝爷是个怎样的人?”孟君凝肩膀靠近他一分。

“如师如父。”徐霆钰说的很郑重。

徐霆钰眼神虚空望向远方,回忆过往。

“太祖皇帝当年建立大靖前中原大地四分五裂,国家并立,群阀混战,百姓民不聊生,太祖皇帝以携天命一统天下,一辈子在马上征战,而先帝爷年轻时就辅佐着他,跟随他南征北战。”

“太祖皇帝虽平定了天下,但是大靖初年,天下亦不安稳,周多过往小国贵族都暗戳戳的找寻时机复国,更有甚者像黎国贵族利用宗教收拢百姓之心,鼓吹推翻大靖的言论。”

“而这些都需要人去平定,由于常年征战,不少百姓为了躲战甚至跑去寺庙当和尚。”

“这件事我也听说书人讲过。”孟君凝说道。

徐霆钰点了点头接着道:“当时全国一半以上男子都跑去了当和尚,无人远赴战场,先帝爷便一气之下拆了好多间庙宇和宗祠,我们当时去昌河,昌河的宗庙就是先帝爷派人拆的。”

“先帝爷也自知自己此行偏激,但是在那种国家随时面临危险的处境中,他不得不做,他甚至昭告天下发了罪己诏言自己此行的过错和原因,愿天地降罪于他一人。”

“后来待战争稍缓后,他又广听民意,对于国体和律法疏漏之处,改革国政,完善大靖律法,最终才换来如今天下安定的局面。”

徐霆钰咬了咬唇,目露凄色“哪怕他当年临终时还拉着皇上的手告诉他要体恤百姓,还百姓康定安稳,所以才有皇上登基后第一个政令便是大赦天下,休息减赋。”

“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好皇帝,不论后世史书如何书写,对于我来说先帝爷都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

孟君凝听完倏地想起自己刚才话的不妥。

“也许木槿只是因为别的事情惹到了先帝爷,才会派人追杀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