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成一动不动,站在鱼池边缘,回道:“没错,我是王道成,曾在长河武馆学武,曾文彦是我师弟。”
“好,你最近可曾收到他的一封信,信封里有一幅画。”年轻武官目光一闪。
“我的确收到师弟一封信,里面只有几句家常问候的言语,没有什么字画。”王道成伸手掏出信封,随手扔进鱼池里。
薄薄的信封悠悠落向水面。
“该死!”那官员脸色大变,法力一涌,一步十米,瞬间出现在鱼塘边缘,长手一伸就要将即将落入水里的信封抄起。
眼看手指触及信封,离之差不多只有一两毫米之时,骤然背后命门一冷,似有一把尖刀直抵后腰。
他身体一僵,惊惶回首,见王道成垂首站在身侧,一动不动,但是其目光落在自己后腰命门,利如尖刀,寒气逼人。
年轻武官目光一凝,身上迅速涌上一层玄光。此玄光呈朱红色,薄而微弱,仅仅透出肌肤几毫米。
别看光薄且微,实际上坚韧堪比一身铁甲,任普通人拿刀枪砍都砍不动,更能抵御术法。
年轻武官安全感顿生,然而这一个迟疑,信封已经落到水面,迅速吸水,如粉尘散开。
他一愣,顿时明白此信已被王道成做了手脚,就算自己拿到手也只是粉末一堆。
怒气勃发,他冷然抬手,重重一掌扇向王道成。
长臂如铁棍一般抡动,手掌内敛如掬水,掌上玄光一荡,发出轻脆响声,如水瓶乍碎。
这个力度拍在脸上不但能使耳膜炸裂,更使脑子急剧震荡,立时昏厥。
王道成双目下垂,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抗。
当!
耳光结结实实打在王道成脸上,发出一声如击铜锣的脆响。
年轻武官只觉手掌一麻,刚刚用多少力打脸,就有多少力从王道成的脸上反还于手掌。
他看一眼王道成,只见其脸上白白净净,没半点痕迹,不由脱口而出:“好一手横练武功。”
随即醒悟:自己动用了玄光,普通人就算修炼横练武功,满口牙齿都被打出来了,他怎么会手印都没一个?
此人定然藏了修为!
他眯起眼睛,眼里透射出犀利的光芒。
老方丈此时急了:“不能打,不可以打。大人您打菩萨会遭报应的?”
他急跑出来,合十道:“这定然是误会,菩萨乃是天上之人,身有大恩德大慈悲,绝非作奸犯科之人。
大人明察!”
“菩萨,他也配?”年轻官员冷声道,“慈云,此事不关你事,你再跑出来,本官便将你下狱,当反贼同党处置。”
他看老方丈年老体衰,句句称菩萨,明显就是一个老糊涂,估计就是被王道成的术法给唬住了。
便挥手:“来人,将这老和尚叉开。”
当下有官兵上前,将方丈拖了出去。
“你们不可以冒犯菩萨,那是造孽呐!”可怜老方丈修佛八十年,佛法精湛,面对两个面黄肌瘦的大烟枪官兵丝毫没还手之力。
年轻武官耳朵清净了,再看王道成,见他垂目微笑如殿中的菩萨,始终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想想刚才自己掌他脸也不曾反抗,心中怒气不知何时便消失了,反而莫名起了一丝愧疚。
这么温顺之人,自己竟然伸手打他?!!
年轻武官一怔,暗道: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这佛寺的氛围影响了,变得心慈手软?
他捏了捏拳,终究没有再次出手。只沉声道:“我是京师九门提督座下正三品总兵鄂尔多。
王道成,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有盗贼胆大包天,入紫禁城皇家内库盗走几件奇珍异宝。引起太后老佛爷勃然大怒,着令大内高手与九门提督联手抓捕。
李长河胆子生毛,竟敢插手此事,已经伏诛。
而且你的师弟反贼曾文彦已经招了,他从李长河之女手中骗得宝贝,随遗书送给他王师兄。
这个王师兄就是你吧!!!”
“我见你一表人才,又隐居佛寺,有避世之心,给你一个机会,将它交出来,洗脱贼盗同党的罪名,否则必然菜市口走一趟。”
“我没收到什么宝贝。”王道成淡然道,“最近曾师兄确送有一封信,里面寥寥几句,完全没提及什么宝贝。
我世外之人也不懂得欣赏,要它何用?”
“你是个有修为的人!”鄂尔多半点不信,眯眼看他,重重地道,“在我大清,除了朝廷的人,有修为的都是反贼。
说吧,你是哪一家的修士?”
妖元来自白玉京,只有朝廷才有。其他人想修行,只有杀朝廷的妖术师,抢夺妖元炼化为道种。
所以王道成如果有修为,那就是反贼,所言自不可信。
王道成无辜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在佛寺修行的普通人,会一些横练武功,学过些拳法,仅此而已。”
鄂尔多狐疑地盯着他,确实感应不到他身上半点术法气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一个普通人又不可能挡得住自己先前的一巴掌!
他想了想,冷然道:“来人,搜身。”
立时官兵涌上来,七手八脚将王道成全身摸了个遍,自然一无所获。
鄂尔多见王道成全程配合,没有半点反抗,神情祥和柔顺,好感更深了。
心道:此人起码还是识相的,对朝廷有敬畏之心,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再吩咐官兵:“你们再去搜查四周,仔细搜他的房间,上至屋梁,下至地下,不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又分派了人手,将鱼池附近也细细搜索。
再看王道成,耐心地解释道:“你不要心存侥幸。那几件宝贝是雍和宫扎西多吉活佛打算用来为老佛爷延寿之物。
也许在你看来只是件值些银子的古董,算不得什么重宝。
但一切物品只要和老佛爷的寿岁挂钩,那就是国之重宝,关系到国运兴衰。
谁也不能碰,谁也不应该偷!”
鄂尔多沉声道:“王道成,将它交出来,否则你将成为千古罪人!”
他神情庄严肃穆。
王道成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眼里尽是嘲弄。
鄂尔多愕然,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垂到腰间的辫子都要竖了起来,对王道成的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杀气腾腾地冷声道:“你在笑什么?”
“我当然笑阁下自以为是,误国误民,”王道成眨眨眼,索性道,“山中问道访仙踪,云深不知龙袍红。秦皇舍却黄金殿,妄求长生笑苍穹。
历朝历代求神拜佛者几何,何曾有过长生之人?
上位者当以苍生为念,寿元之事上天自有安排。
你身为国家重臣,不劝说老佛爷善待黎民百姓,反而助纣为虐,帮助她追寻虚无缥缈之道,甚至以之自傲。
难道不可笑吗?!
于我说,那等东西找不到最好,乃国之大幸。”
“秦皇舍却黄金殿,妄求长生笑苍穹……”鄂尔多自小熟读史书,知道史书之上那些醉心求佛问道的帝王没几个有好下场。秦皇也好,徽宗也罢,明朝好修道的诸帝都化作一堆黄土。
这是正常读书人的认知。
如果不是在大清这个打断文人脊梁的朝代,肯定有无数读书人已经冒死进谏。
但是不同的……
鄂尔多微微叹息,他是修士,知道扎西多吉活佛是真有神通的,深信活佛能给老佛爷延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