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大人应该不是请本王来喝茶的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康王接过杯盏,放在桌上,没有喝。
宴墨白自己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弯唇:“有个人,想让康王见见,看康王认不认识?”
“哦?何人?”康王轻凝了几许眸光。
心下大概猜到,应该是自己的哪个眼线落在了宴墨白的手里。
宴墨白弯唇,右手把着杯盏轻轻晃着,眉眼低垂,看着杯子里晃荡的茶水,自然垂在桌下的左手不动声色探到桌布下,精准攥到了猫蹲在他脚边的宁淼的手腕。
正准备将人攥出,却蓦地感觉到一抹温热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在划动。
宴墨白又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掩去眸中情绪。
是在写字。
对方用指尖在他手背上写字。
他默然感受了下。
是“求”字。
反复写着“求”字。
写得很急,但很工整,似是生怕他感受不出,但又很慌,因为指尖在抖。
大概是见他半天没反应,康王再度问道:“宴大人,人呢?”
宴墨白放下手中杯盏,与此同时,另一手松了宁淼的腕,从桌底抽出。
“人在这里。”他道。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桌下自己的袍角被掀起,大腿上传来指尖划动的触感。
他呼吸微微一滞。
这女人竟然就在他只着亵裤的大腿上写字!
此处的触感可跟刚刚手背上的触感不同。
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微微绷紧了神经。
对方还是在“求”他,似是慌急得不行,指尖划动得越来越快。
这女人简直放肆!
宴墨白噌然站起,吓了对面康王一跳。
康王疑惑地看着他。
宴墨白面无表情,自广袖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给康王看:“此人,康王认识吗?”
康王看了眼画像上的男子,摇摇头:“不识。”
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是真不认识这个男人。
不是他的人。
宴墨白也没再多问,慢条斯理收起画像,并朝康王施了一礼:“宴某也是职责所在,例行询问,有劳康王跑这一趟了,多谢。”
康王:“......”
就为这事?
例行询问哪里不能问,还专门约到茶楼来?
他敏锐地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他又不好深究。
心里微微打着鼓,他起身告辞离开。
片刻之后,赤风和蓝影进来:“人已经走了。”
宴墨白一把掀开桌布,哗啦一声,桌上的茶壶杯盏全部滚落到地上。
蜷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的女子就暴露在三人眼前。
女子小脸苍白,泪流满面,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无助又可怜。
“出来。”宴墨白将椅子拉开了几分,撩袍坐下。
女子怯怯地从桌底爬出来,想要站起,大概是久蹲脚麻的缘故,脚下一软,双手赶紧扶住桌边,才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说吧,为何不敢见康王?”宴墨白瞥着她,瞳仁漆黑,幽深如潭,似是能把人看穿。
宁淼咬了咬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他杀了我家人,他认识我。”
“他是你的仇人?”宴墨白似是才听说这个消息一般。
宁淼面色难过地点点头,心中冷哼,装。
“他如果发现我还活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宁淼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她以为宴墨白接着要问具体什么仇,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谁知他竟没问。
“所以,你留在永昌侯府,是为了寻庇护,为了报仇?”
宁淼咬唇点头。
“主......主要是为了庇护......”
说完,便屈膝跪到了地上:“求二公子收留,我只求一容身之所,绝不做连累侯府的事......”
她湿着眼、软着嗓,目光殷殷。
宴墨白眸色微深:“那你同我兄长......”
“在江南时,也确实定过情。”宁淼低敛眉眼,掩去眸中神色。
宴墨白微微偏首,没再多问,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五指微屈,轻轻叩着扶手,视线凝落在她的身上,深深浅浅地打量。
一室静谧,只有他手指敲击扶手的“哒哒”声响。
突兀,也让人心悸。
片刻之后,他起身站起,淡声丢下一句:“半炷香后再出门。”
就提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并吩咐赤风蓝影:“走。”
宁淼看着他,看着他袍角曳动、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雅室门口,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让她等会儿再走,是防止康王的人在外面监视。
所以,这道考验,她过了?
看来,她赌对了。
原本,她是可以从窗户离开的,但她没有。
她不知道,宴墨白是确定她是康王的人,还是只是怀疑她是康王的人。
她觉得大概是后者。
因为如果是前者,按照宴墨白的性情,她应该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没有杀她,还将她带到康王跟前,应该只是怀疑。
所以,她不能从窗户离开,这里虽然是二楼,但楼层很高,从窗户跳下去,正常人定非死即伤,能安然离开,就表明了自己会武功。
所以,她决定躲桌底。
她决定赌一把。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宴墨白只是怀疑,只是想验证她在文春寺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是想看看她在高压情况下的反应。
——
茶楼外,赤风牵来马车,蓝影伸手打好车幔,宴墨白弯腰而入。
“宁娘子这是没问题了吗?”蓝影问。
宴墨白没做声。
在马车里坐下,他回想起那女人的反应。
听到说康王到了的时候,她的慌乱是真真切切的。
在桌底求他时的紧张也不像是装的。
说明她是真的怕康王,怕被康王发现。
如果她是康王的人,最稳妥的方式应该是正常与其见面,然后两人装作不认识。
——
接下来两日,宁淼都没出芳菲苑,宴墨白也没再找她麻烦。
再次见到宴墨白,是三日后,他们都被宴华庭叫到了前面花厅。
“我们打算尽早把你跟长景的婚事办了,一来是兑现长景和我们对你的承诺,给你该有的名分,否则你一女娘家,没名没分地住在侯府,府中你也不好立威,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也不好,二来,也可以借这大喜事给长景冲冲喜,指不定他就醒来了。你意下如何?”
宴华庭问宁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