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骁清楚,梁兮到底是自己府中出去的人,便是追根究底要查,凭她也不可能撼动太子。
他能想清楚的事,柳琛自然更清楚。
太子能这么放心的让梁兮出来状告陆延骁,自然是吃准了,就算失败,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若是罪证压身,一条接着一条呢?
诬告定安候这样的罪名可不算小,不失为一条筹码。
所以他明面上让人收押梁兮,实则打算私下查证她所言,同时也能保护这个人证。
……
京郊,太子别院。
得到外面传来的消息,太子气得拍案而起。
“没用的东西!”太子怒声斥道,眼中满是阴鸷。
贴身太监李福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递上茶水,轻声安抚:
“殿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子接过茶水,却没有喝。
思来想去,越想越气,砰地一声把杯子放在桌面上。
“这侯府到底是怎么知道消息,提前避开的?”
边上的谋士思索片刻,开口道,“也许是那个西域女子暴露了?”
太子满眼的冷意,“全是废物,计划了这么久如今全然功亏一篑。”
他看向身边的谋士,“先生,如今一切回到原点,本宫该当如何?”
他言辞之间几分急躁,“那定安侯夫人离桑绝不能留,有她在一天,本宫心里便不踏实。”
语气稍稍一顿,眼底闪过阴冷的杀意,“要不再召集几个暗卫去刺杀?”
谋士连连抬手制止,“殿下不可,如今三皇子秋猎遇袭的案子还悬着,倘若此时动手恐有暴露的风险。”
“左右那侯府小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我等不如先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太子皱眉仔细盘算了一下刺杀离桑的成功率,最终也只得作罢。
与此同时,顺天府地牢。
梁兮挨了一顿板子,奄奄一息的趴在铺满枯草的床板上。
那五十大板原本可以打死她,但师爷跟他许久,仅从柳琛丢令的动作便能分辨出他的意思。
安排人行刑的时候,特意交代留了手。
就在梁兮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只能在牢狱中等死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诊疗箱进门,走到梁兮身边为她处理伤口。
梁兮突然醒神,紧紧抓住大夫的手。
“大夫,看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大夫面色一惊,“你怀有身孕,为何不禀明柳大人?”
在大盛,哪怕是牢狱之中,身怀六甲的女子也是可以免除皮肉之苦的。
梁兮没有说话,她现在非常虚弱,实在没什么力气。
方才行刑的时候,他们怕她乱说话再攀扯上太子,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她想说也没有机会。
先前半个字都喊不出来,后面是疼得半个字都顾不上喊。
那大夫放下包扎的伤药,率先给梁兮把脉。
片刻之后,止不住的面露惊异之色。
“这脉象……虽有些微弱,但孩子没有什么问题。”
梁兮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她的孩子真是福大命大,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依旧健在。
可真相是,她的孩子早在侯府的时候便已经流掉了。
太子担心她没了孩子寻死觅活,又听说她懂点医术,特意让人给她喝了假孕的药。
柳琛听说了此事,虽觉得奇怪,但也并未多问什么。
他并不关心梁兮的孩子还在不在,更不关心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只要她活着就行。
不过有了此事,梁兮在地牢里的生活条件,倒是的确比旁人强上不少。
……
侯府,月明院。
因为相距较远,离桑基本不怎么踏足这个院子。
忽明娜入住侯府以来,倒是将这个院子布置得格外温馨。
离桑带着一行人进门,一路往忽明娜所在的房间走去。
偏院里本来是没有书房的,但陆延骁前段时日热衷于教忽明娜练字,特地让人整理了内堂一处隔间当书房用。
十九守在门外,见了离桑微微一福身,而后主动推开房门,让离桑进去。
里头练字的忽明娜抬眸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继续执笔书写。
离桑带着红霞与青竹进了门,其他人则守在外头。
她二人一左一右,手里分别端着托盘。
门吱的一声合上,忽明娜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夫人来了。”
她站起身,面上噙着笑意迎接离桑。
离桑低头看了一眼,遍地散落的都是她练字的纸张。
字体龙蛇走笔,遒劲有力,全然是陆延骁的字迹。
离桑走到书桌前,伸手拿起一张,与忽明娜放在另一边的纸对比。
“想不到忽姨娘,还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忽明娜笑了一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然,也不会提前拿走书房里的信。”
离桑目光淡然的扫了她一眼,“你倒是实诚,我还什么都没问,便招得一干二净。”
忽明娜笑道,“不敢欺瞒夫人,妾身想着老实些,夫人说不定还能留我一条活路。”
她绕过离桑,掀开绸布,看了一眼红霞手里端着的托盘,上面是一个酒盏。
再撩开青竹手里那个托盘上的绸布,底下是一条白绫。
“夫人当真仁善,还能让我自己选一个死法。”
离桑淡淡开口。
“你蓄意勾结外人,险些害得侯府万劫不复,我赐你个痛快,自然仁善。”
忽明娜走回离桑面前,抬起手指晃了晃,“夫人说得不对,我并未蓄意勾结外人。”
“我自己就是外人,入侯府来,本也是带着目的。”
她端起那杯酒,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倒是香醇,掺了毒实在浪费。”
说罢,抬手将杯中酒都倒在了地面。
“夫人,我只有一个问题。”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让你能提前防范,连侯爷的书房都不放过,将东西搜查出来。”
她苦笑道,“我什么都交代了,你也别让我做个糊涂鬼。”
离桑看了她片刻,“既然你什么都交代了,那我再多问几句,不为过吧。”
忽明娜挑眉,“倒是稀奇,还有什么是夫人不知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