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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马的蹄声清脆响亮,一群马的奔腾声势浩大,宛若雷鸣。眼前是滚滚而来的尘土,秋风瑟瑟,天地肃杀。

直面群马便是直面敌人的刀锋,而今已是避无可避。

“死吧!”站在了望塔上的秦良功狰狞大笑。

曾显荣摇摇头,故作怜悯地说道:“末将也没想到这几个人胆子如此大,竟敢单刀赴会。他们这些权贵不是都很惜命吗?一腔孤勇反倒换来这般惨死,怕是悔之晚矣。”

孙成安站在两人身后,搓着手狂喜地说道:“我们的一等军功到手了!九千岁的人头算一个,大长公主的人头算一个,王大牛的人头也算一个。他杀了太多鞑子,蛮军那边可是指明要用他的人头祭天。”

而后孙成安指着穿白袍,束银冠,浑身仙气飘飘的女子说道:“那就是方众妙吗?虽看不清脸,只一个模糊身影,我却能够知道,她定然很美。”

曾显荣啧啧感叹:“可惜了。这么美的人,一来就被马蹄踩成烂泥,叫我近处欣赏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秦良功问道:“大长公主和九千岁或许会从马群里逃出来,后手可曾准备好了?”

曾显荣躬身答道:“启禀将军,早已准备就绪。王大牛的人潜伏在后方,只等马群过去就发起冲锋。我们的人暂且按兵不动,等双方杀个两败俱伤再去摘果子。那王大牛若是死于马蹄,算他运气好。若是侥幸逃脱,末将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秦良功点点头,畅快一笑。

说话间,轰隆隆的雷鸣已到近前,正可谓万马奔腾势如潮,尘土飞扬掩天霄。群马风疾如电,踏破千山,直追云月。

面对这势不可挡的洪流,联想到群马过后举着长枪冲杀而来的弟兄们,王大牛的头皮不禁一阵一阵发麻。

是曾显荣安排的前手,他安排的后手。也因此他才知道,在这样的双重杀机下,纵使五万大军也难以有几个生还者。

站在最前方的他们更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能不能活全看天命。命不比寒铁硬,只有死。

“快躲!”为自己的逃离找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王大牛转身就往大营的围墙跑去。

只要翻身上墙,躲开马群的第一波冲击,就能保住性命。极速奔跑中,他回头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只见大长公主没跑,九千岁没跑,老者没跑,先锋将军也没跑。几人武功高强,自然能够从容面对危局,但方众妙竟然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找马王。”

王大牛听见她平平静静,淡漠如水地说了一句。

于是王大牛便知道,这国师之位她当得起,至少她有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胆魄,也有临危不乱渊渟岳峙的气度。满营将士,有几个能跟她比?

王大牛的内心极为震动。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大长公主等人迅速围拢,把方众妙护在中间,四下搜寻起马王。

他们没有转头就跑,没有吓得屁滚尿流,没有拉五万大军垫背,甚至连呼救的念头都不曾闪过。他们完完全全跟从方众妙的指令,竟然妄想仅凭区区五人之力抵挡整个马群的冲击。

他们疯了吗?

王大牛跑着跑着就慢下速度,惊疑不定地思忖着。

群马眨眼间就已杀到,最先撞向方众妙的一匹马被大长公主横刀劈开,裂成两半,鲜血飞溅成一团红雾。

受到血腥味的刺激,马群更为焦躁,萧萧马鸣声声凄厉。

第二匹飞撞的马被齐修一掌拍在脑袋,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嘶鸣就已经猝然倒地,四条健硕的腿抽搐着渐渐僵死过去。

第三匹马不及近身,被龙图隔空一指,头颅就爆开一簇血花,而后在地上连连翻滚,顺势也带倒了后面的许多马。

第四匹马疾奔而来的时候,卫英彦竟主动迎上去,一个侧步就已抓住马鬃,翻身上去,双腿夹紧,掌控主导。

大马发出愤怒不甘的嘶鸣,鬃毛却被卫英彦用力拉扯,不得不调转马头,朝着族群的反方向奔跑。它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奈何那人的两条长腿像铁钳一般死死将它控住。

这匹马逆流而上,咴咴嘶鸣,不时人立,躁动不堪。但卫英彦仿佛已经与它融为一体,比它更知道如何在群马中来去自如,游曳如鱼。

好俊的马上功夫!王大牛看得目瞪口呆。他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能人,故而他才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先锋将军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莫说取敌将首级,这人单枪匹马就能在万军之中杀个来来回回,滴血不沾。

这群人杀马如杀鸡,纵使是如此歹毒的计策也伤不到他们一根毫毛。不过那五万大军可就惨了。营门早已被曾显荣破坏,根本关不紧。群马几番撞击,很快就能冲出去。

外面不是辽阔草原,而是崎岖山路。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让五万人井然有序地撤离。踩踏一旦发生,马蹄下的亡魂说不定有半数之众,剩下那半数必然重伤,只能任由自己的兄弟们屠戮。

王大牛的心里没有同情,也没有迟疑退怯。因为这就是战场!想活命只能杀出一条血路,谁来都是如此!

他不敢再看,加快速度跑向围墙。

卫英彦忽然高声喊道:“马王在这里!”

王大牛终究还是定力不够,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卫英彦腾空而起,跃到一匹漆黑骏马的背上,用力抓住鬃毛。但这匹马跟先前那匹马可不一样。它壮硕如山,高得吓人,漆黑毛皮仿佛刷了一层油,极为光亮。

更诡异的是它的一双眼睛。被卫英彦骑在背上的一刹那,它的双眼喷薄着怒火,还显露出一丝轻蔑,像个被蝼蚁冒犯的王者。

它竟是开了智的生灵。它先是人立,而后狠狠撩蹄,身上每一块健硕肌肉都在起伏,随之爆发的是难以想象的力量。

卫英彦竟然没能控制住它,不慎掉落马背。

四周全是乱蹄,处处都是杀机。卫英彦连忙爬起,腾挪转移,再度跃上另一匹马的马背,朝那马王继续靠近。

他一定要制住这匹马。让它臣服就能让群马停下。

王大牛冷冷笑了。

这先锋将军真是异想天开。那匹马王从未被谁驯服过。它摔断了曾显荣的一条腿,摔伤了秦良功的腰,前前后后踩死过十几个将领。它是一匹会杀人的马。

蛮人为了抓它,给整片草原都洒了迷药。它在建康大营醒来之后昂头发出一声嘶鸣,数千匹战马便都跪伏下去,低垂头颅。

这匹黑马是族群的帝皇,试问天下间有哪个下位者能够驯服高高在上的王?

王大牛收回目光,眼里闪过一丝可惜的神色,然后跑到围墙边,翻身上去。

这几个权贵都是骁勇善战的能者,也曾建立过赫赫功勋,却死在这样的阴谋诡计之下。要怪只能怪大周的君主和官员都是一群独夫民贼,逼得百姓举旗造反,逼得军队哗变叛乱。

这不是我的错,是世道的错,是权贵的错。王大牛站上墙头,喘了一口粗气,这才有闲心看向被围困的几人。

他咧嘴冷笑,暗暗忖道:叫你们逃的时候,你们站着不动,现在被马群包围冲撞,你们只能等死。

然而下一瞬,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只见方众妙弯下腰,捡起一团草料。那是马群从马厩里冲出来的时候乱蹄飞扬,风沙滚滚,带来的东西。

分明是晾晒发酵过的枯黄草料,被那细白指尖捏住的时候竟然寸寸染绿,渐渐舒展,变作一蓬鲜嫩草叶,好似春日草原上新摘的,仿佛还沾着晶莹露水。

深秋时节,哪里来的嫩草?这是见了鬼还是遇了仙?王大牛的瞳孔骤然收缩,满心都是不敢置信的骇然。随后他听见方众妙轻轻唤道:“来吃。”

狂躁不堪的马王忽然就安静下来,疾奔的四蹄渐渐缓慢,喷涌着怒火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而后变得清澈温顺。

它完全无法抗拒那鲜嫩草叶散发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