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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的祖坟,在山城一个名叫乌溪县的地方。

县城山多,南北都是大面积的丘陵,被自西向东的乌溪贯穿而过,分成两半。

只有乌溪两岸是平原,人口密度最大。江家原本就住在乌溪南岸的烟霞村。

冬至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山中云雾缭绕,仿若仙境。

冲虚打着伞,跟江博西沿台阶而上,不停地夸赞,这个地方风水有多好。

江博西笑着摇头。

“大师夸张了,我家以前家境很普通,农村里的小地主而已,祖坟一直在这边没迁过,哪算得上什么风水宝地啊。”

冲虚伸出一个大拇指。

“我出山十几年,给人寻山点穴,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你家这块祖坟地,绝对算得上这个。”

“山管人丁水管财,水是山家血脉精,聚则养气。你看祖坟前面,两水相会交流,而且水势三回五顾,悠悠眷恋穴宅,不忍离去,这是有情之水,大富大贵啊。”

江博西定睛看,果然像冲虚说的那样,祖坟所在的小山包下,左右各有一条溪流交缠着流过。

而且这小溪也不是笔直的一条,七弯八绕,沿着祖坟画波浪线似的。

江博西心里美滋滋的。

这几年江家的事业,一年上一个台阶,难道真是祖坟葬的好。

像冲虚大师说的,就凭这风水,不出十年,全国前十首富,必有江家的一席之地。

可没想到,等站在墓碑前面,冲虚转头四处看了一圈,忽然瞧着远处的山脉轻“咦”了一声。

江博西要问他,他却只摇头,不说话。

当时江云山也在,江博西恍然大悟,自己跟冲虚交代过,在大哥面前不能提风水的事,差点忘记。

等祭拜完先祖,下了山,江博西跟冲虚远远缀在最后。

江博西抱歉地一笑。

“嗨呀,大师,你看我这脑袋,刚才如果不是你警醒,不肯说话,咱们就穿帮啦!”

“到时候我肯定被我大哥好一顿骂。”

冲虚却紧拧眉头,几度欲言又止。

江博西感到好奇。

“大师,凭咱们这几年的交情,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这样吞吞吐吐?”

冲虚停下脚步,看着远远消失在山弯拐角处江云山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个大哥,不简单呐!”

冲虚说,江家祖坟,表面上看,是个不可多得,财丁两旺的风水宝地,但其实内藏玄机。

他把江博西重新带回山顶。

“你来看——”

阴宅坟地,按九宫八卦排,左青龙右白虎,左边的方向代表长子,右为老二,中为小子。

“正北有坑,此为绝户坑,而且坑上寸草不生,了无生机,你家老三必然夭折。江总,你父亲兄弟,原本应该有三个人吧?”

冲虚的话,让江博西大吃一惊。

这是他爷爷江敬的坟墓,外人只知道,江敬生有两个儿子,老大江植(江云山之父),老二江宴(江博西之父)。

但他们家很少跟人提起,其实江博西,还有一个早夭的叔叔。

那个时候家里穷,小叔才养到三四岁,就生了重病,不治身亡,他奶奶也因为生这一胎,损了身体,后面再没有其他孩子。

江博西大为佩服。

“不错,我叔叔确实死的早,难道他的死,是这个祖坟造成的?这也不对啊,我爷爷葬到这的时候,他都早死了多少年了。”

冲虚摇头,告诉江博西,只要江家把这块地定为坟地,哪怕他爷爷还没葬进来,这地方的风水,也会对他们家产生力量。

说完老三,冲虚又指着右手边的方向。

“此处山脉高高隆起,地势却孤绝,此山名为破军山。空有人丁,却败坏财气。”

“你看,龙脉从那边过来,被这山一顶,生机全都涌到对面去了。”

“对面山头,山脉连绵不绝,子孙繁荣,富贵昌盛。”

“通俗点来说,你们二房,人丁旺盛,但全都是给大房家打工的。只要祖坟还在这个位置,你家子子孙孙,都必然不如大房,辛苦一辈子,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冲虚这些话,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在江博西耳边炸响。

他踉跄几步,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他父亲江宴,从小身体很好,虽然是弟弟,但个子高大,人也魁梧。江家老太爷江植,是他大伯,但年轻时候就很文弱,像个白面书生。

因为他爸身体好,农村里有什么活,平常都是江宴在干,江植就动动脑子,算算帐。

村里人都开玩笑,说兄弟两个站在一起,江宴像是江植的长工。

现在,他也在给江云山打工。

怎么会这样?

他生了那么多儿子,明面上一个江盛年,背地里私生子六七个,不一样的姓,不一样的年龄,但是他想办法,一股脑都塞到江氏集团里了。

很多私生子的真实身份,连江云山都不知道。

可要认真说起来,这些孩子,也全都在给江云山打工啊。难道他们家,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人,就是给长房打工的命吗?

江博西呆呆地看着左边连绵的群山,又扭头看一眼右边孤零零的山头,左一眼,右一眼,忽然流下一大串眼泪。

他蹲下身,越想越悲伤,忍不住捂着嘴巴抽泣。

冲虚忽然又说了一句话。

“你这祖坟只要调转一个方位,左右手的位置就全然不同了。”

“现在坐北朝南,想必是经过高人指点啊。”

江博西浑身一震。

脑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他的眼泪被怒火截住,狠狠咽着口水,艰难地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

是啊,还需要说什么呢?

世界上哪有这种巧合,这肯定是江云山他们一家安排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江云山说自己最厌恶封建迷信,从来不肯让人请风水大师上山。

这是怕穿帮啊!

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装的,什么兄弟情谊,都是假的。

江盛年躺在地上,两手紧紧捂住胸口,喘着粗气。

“江云山卑鄙无耻,你们家的人都卑鄙,恶心,想让我们二房当牛做马,给你们使唤一辈子!”

“你们做梦去吧!”